九十年代,大批投资商涌向上海,成千上万的企业也落户上海。这座被誉为“东方巴黎”的城市,开始初露国际大都市的锋芒。当然,每座开放繁华的大都市,都必不可少有着比其他地方更为丑恶的一面。黄凯居住的小区附近那片街区,一眼望去满眼的理发店,确切地说是发廊。它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当时米店的数量,并迅速像瘟疫般在整个城市蔓延开来。这些发廊可并非单纯经营着为人美发的业务,而是在背地里干着卖淫嫖娼的不耻勾当,不知是否以温州人为首,这些发廊被称之为“温州发廊”,这四个字也很快成为了色情交易的代名词,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在上海,就连中学生也知晓“发廊”其中的奥秘。每每经过这些发廊,黄凯就浑身不自在,绝非是他在故作清高,而是发廊中一双双放肆的眼睛令他无所适从。
黄凯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他喜欢看着结束一天喧嚣的街道。傍晚时分,渐渐归于平静,柔和的街灯将马路映衬得格外温馨,比起他的小居室,街道反而让他更有归宿感。感性的他有时会为一处路面的损坏而惋惜好几天,每件公共设施好似他家中的家具,必须天天认真地巡查。黄凯对这条街道有着怪异的情感。而闪烁着红、黄、白三色灯的发廊,却像溃疡般潜伏在阴暗的角落,感觉和嫖客同处一室,共居一隅。
房东先生就是附近一家名为“夜上海”发廊的常客,经常看到他与发廊女打情骂俏的场面,他几乎能够叫出每位发廊女的名字。房东先生的开销来自于房租,而黄凯是他的房客,深究起来,发廊行业的昌盛不衰,黄凯也应负有一部分的责任。
这天,黄凯依然沿着老路线,优哉游哉地闲逛着,正巧房东先生从灯火朦胧的“夜上海”钻出来,一把拉住他,“小黄,又出来散步啊!有空到发廊里坐坐呀。”房东先生样子活像一名恬不知耻的皮条客。
可能他突然间意识到黄凯是他的房客,有钱的话应该先交房租,于是提醒道:“对了,下季度的租金你可以准备起来了。到时别又……”
“你放心,不会少你的。”有了鲁坚这个坚强的经济支柱,黄凯底气十足地嚷道。
“看来你又赚了笔稿费吧!”房东先生笑呵呵地说道。
黄凯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谈话间,一位衣着单薄的女人从“夜上海”中走出来。这个女人名叫于萍,是房东先生的老相好,她约莫三十七八岁,她的年纪是周围发廊女中最大的了,因此她需要浓妆来掩盖岁月的痕迹,她脸上最显眼的是红色的唇膏和浓重的蓝色眼影。一月傍晚的天气温差大,她只穿了件黑色紧身衣,时有时无的寒风吹得她直打哆嗦。她双手环抱胸前,走近房东先生亲昵地对他说着什么。
黄凯识趣地默默走开了,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密着,毫不顾忌周围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近在咫尺的黄凯更是不好意思朝他们看上一眼。不知为何,黄凯同情起房东太太来,为了这个发廊女于萍,房东夫妻的争吵声以及他们小儿子的哭声常常让他无法入眠,可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作为花心房东先生的妻子,面对丈夫出轨行为要忍受上几年,甚至十几年,是多么了不起啊!这需要有一颗宽容的心,这既是传统女性的美德,但不也正是她们的悲哀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