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2)

孙离抱着喜子,回头对郭大哥平大姐说:“我爱人不好了。你们留个电话,我会同你们联系,你们先回去照顾儿子。”

郭大哥留了电话号码,鞠了一躬,拉着老婆走了。听得门关上了,孙离的泪水也忍不住了。他抱着喜子,泣不成声。

喜子边哭边喊:“你们小说家编的离奇故事,怎么就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呀?”

孙离说:“小说家不会编这么烂的故事,好的电影也不会这么编,只有下三滥的电视剧才这么编!我的老天,难道这是真的?”

孙离和喜子在沙发上默坐到深夜才上床。喜子浑身冰冷,不停打颤。

“如果真是抱错了,我要告县仁安医院。”喜子说。

孙离拍着喜子的背,说:“真是那样了,告状无非又多一分烦恼。再说了,县仁安医院早已改制,已经是民营医院好多年了。原先在医院那些人,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早树倒猢狲散了。”

喜子眼睛早哭肿了,一会儿坐起来靠在床头发傻,一会又趴在床上痛哭。孙离宽慰的话都说尽了,再找不出别的话来,就说:“万一真是那样了,我们等于多了一个儿子。”

喜子捶着孙离的肩膀,身子一颤一颤地哭喊:“老爸,就怪你啊!我叫你看着儿子看着儿子,你把儿子看丢了!”

“老婆,我的好老婆,你想打就使劲打吧!我对不起你!”孙离摸着喜子的头,“我们没有抱错儿子,亦赤不是我们的好儿子吗?他这么聪明,这么上进。他有个性,未必就是毛病。我们等待儿子懂事,我们说过给儿子成长的时间,他会回来的。”

“是的,是的,我们没有抱错儿子,亦赤就是我们的儿子。”喜子咬着孙离的肩头哭。

孙离想得很清楚,那几天没有生别的男孩,如果抱错了就是他们两家相互抱错了。郭大哥家的儿子,肯定就是他和喜子的血亲儿子。

喜子身子一惊,突然坐起来,睁大眼睛,黑暗中也望得清孙离的脸。她说:“老爸,那孩子要真是我的,我就得去救!儿子就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命里欠他的就再挖一坨肉去。”

喜子的额头冒着重重的汗,孙离起身取了干毛巾,轻轻地给她擦着,说:“喜子,儿子是你身上的肉,也是我身上的肉。你的身体弱,要摘就摘我的肾。”

…………

孙离和喜子穿上白大褂,跟着先锋和两位医生进了病房。喜子看了孩子一眼,差不多就要晕过去。孩子同孙离年轻时简直一个模子!孙离那会儿十五岁高中毕业,专科读出来正是这孩子的年纪。喜子记起孙离专科毕业证上的照片,眼睛大大的,眉毛浓浓的,留着短短的平头,嘴角长着微黑的绒毛。目光好像有些怯,一副怕别人欺负的样子。病床上的孩子,正是这副神色。

孙离也惊得手脚发麻,身子微微发颤。他仿佛看到了青年时候的自己!他想起那个奇怪的梦了。梦里,自己七十多岁,同一个年轻人面对面说话。那个年轻人就是二十多岁时的自己。七十多岁的他很慈祥,笑脸上洒满夕阳。他对面年轻人的脸上很落寞,说着说着就低着头走了。未必他梦见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平大姐笑眯眯的,说:“儿子,你看这么多医生来看你了。你的病马上就会好的,没事的。”

喜子勉强站稳。她心里知道,这就是失散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儿子啊。二十多年,孩子,你是怎么长大的?你今天又怎么躺在了病床上?你是怎么得的病呀!妈妈会救你的,妈妈一定救你!

先锋怕喜子控制不住,朝孙离使了眼色。孙离轻轻拉了喜子的手,一起离开了病房。

…………

晚上,喜子想想又哭,想想又哭。立凡那么瘦弱,都怪自己当初不想生他,营养补得太晚了。立凡要是像亦赤那么壮硕,只怕也不会得这个病。喜子越是这么想,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又想起自己同小安子的事,更是天大的错。

“老天,你要报应就都报应在我身上吧!孩子是无辜的!”喜子终于忍不住,哭喊出来了。

孙离安慰她:“喜子,你没做错什么,命中的事该来的都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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