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汤达朦朦胧胧的醒了,下意识的扫了眼床头的闹钟,七点四十五。他猛的一惊,还以为自己上班迟到了,忽的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顿时松了口气,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恰好对上麦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
“你干嘛!”汤达吓了一跳,“啥时候醒的啊?”
“早就醒了,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你不是向来一觉睡到大中午的吗?”
“我一晚上都没睡好!”麦子躺平了,凝望着天花板,“一个月两千二,一年就是两万六千四,我们租了五年房,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在房子上面花费了十三万零两千……整整十三万多哪!”
汤达不知道是被“十三万”这个数字给吓到了,还是被麦子的语气给吓到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十三万两千,那么多钱花出去了,可还是连个属于自己的角落都没有,丢块石头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儿呢!现在又要涨价,什么都在涨,就工资不涨……大学的时候,我每次到别人家里做家教,都特羡慕那些家里宽敞漂亮的;后来毕业上班了,一到晚上看见那万家灯火,每扇窗后面都有一户人家,就会想哪天我也能在这安个家,也能有扇真正属于自己的窗户,” 麦子的声音幽幽的,“我一想到这些,就怎么都睡不着。”
说真的,汤达并不喜欢这个沉重的话题。然而他却一下子被此刻楚楚可怜的麦子给打动了——麦子平时争强好胜,说话做事处处都要占上风,让人想展现一下男子汉气概的机会都没有。
汤达觉得眼前的麦子显得特别柔弱,特别惹人爱怜。于是他靠了过去,麦子也默契的抬起头,让他的胳膊从脖颈后面穿过。
两个人松松的搂着,不用紧贴,足够亲密又留有余地,这是夫妻的距离。
他们从大学就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感情早已超越了男女之情。汤达闻到麦子身上淡淡的香气,有点清凉,是沐浴露的味道,是妻子的味道,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你想得太多了,”汤达侧过头,亲亲麦子的头发,“睡眠不好是美女的天敌,你看你,眼圈都黑了。咱们赶紧睡个回笼觉,起来再多抹点儿眼霜。”
谁知麦子不解风情,没好气的用胳膊肘捅了汤达一下,“什么叫想太多了?不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想,我才不得不想的太多?不得不想的连觉也睡不着?”
“光想也不能解决问题啊!”
祸从口出!汤达一说完就知道坏事儿了。
果然,麦子一骨碌转过身来,直视汤达,“你这句总算说对了!归根结蒂,租房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必须得买房!”
“同意!”
“光说不练没有用,得行动起来才行。”
“好,我们行动。”
“怎么行动?”麦子步步紧逼。
汤达很怕麦子这个样子,咄咄逼人,“那就……慢慢看起来?”
“不能慢慢看,要赶紧看!”麦子不满地瞪他,“你看现在这房价都涨成什么样了,再慢慢的看,要到猴年马月咱们才能住上自己的房子?”
“嗯嗯,反正你说了算!”
麦子觉得汤达的态度还是可圈可点的,原本高涨起来的气焰又渐渐的收回去,手搭在汤达胳膊上,“唉……你说当初咱们一毕业就直接买一小房子该多好!我记得那会儿才七、八千一平米!”
“那会儿不是没钱吗?别说首付了,连头半年的房租钱还是管我家里要的。”
“你可千万别提房租了……我一想到那十三万就心肝儿疼!”
汤达被麦子说地心肝儿也开始疼,但他是男人,女人哀怨是柔弱,男人哀怨就是懦弱了,“你别总想着花钱心疼,咱俩好歹也舒舒服服的在上海住了五年多,这钱只要是花在咱自己身上了,就是花得其所,物有所值,就不能说是扔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