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贼手1-2

最近,这家酒店吸引了几位来自英国的摇滚明星。和其他美国酒店相比,这些人对这家酒店的破坏欲要小得多——若非出自对帕丁顿悠久历史的尊敬,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再次进行破坏也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已经有两位摇滚明星死在这家酒店里了,一个被自己带回房间的流浪汉谋杀了,另一个的死因要传统一些,他死于海洛因吸食过量。

古典音乐界也派有代表,包括至少两名长期房客,以及偶尔巡回演出的乐手。八十几岁的钢琴家艾尔弗雷德·埃泰尔,每年他在卡内基音乐厅的圣诞演奏会都座无虚席,他在顶楼的套房里住了四十几年。同一层楼的另一头住着上了年纪的女高音索妮亚·布里甘迪,比起她传奇性的女高音歌喉,她那同样传奇的火爆脾气的生命力更为持久。他们会打开房门,一个弹一个唱,上演一出普契尼,或威尔第,或瓦格纳来娱乐(或者骚扰)其他房客。

但除此以外,他们从来都不交谈。谣言纷飞——有关他们的绯闻,说他们曾经为了某个房客争风吃醋。据说他是同性恋,虽然他结过两次婚,也有儿有孙。她一直没有结婚,但据说有过同性和异性情人。根据谣传,两人都跟埃德加·李·霍瓦特上过床。但霍瓦特的床上可没有人,当然,除了他的熊。

①罗伯特·亨利(Robert Henri,1865—1929),美国画家,垃圾箱画派最有代表性的画家。

大堂壁炉上方的那幅帕丁顿熊就是霍瓦特——波普现实主义创始人——的作品。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在他的第一次个人画展成功举办后不久,霍瓦特就住进了帕丁顿酒店,直到他一九七九年去世。这幅画是他进驻后送给酒店的礼物,因为霍瓦特过世之后,他的作品行情大涨,所以现在这幅画的价格或许已经接近一百万美元。而它就在那里,挂在众目睽睽之处,就在几乎毫无保卫措施的酒店大堂里。

想偷这幅画的人一定是个疯子。埃德加·霍瓦特画过整整一个系列的泰迪熊,从早期史泰福公司出品的邋遢熊到当今的长毛玩具熊,而且,无论是在他的肖像画、风景画或是室内画中,总会出现某一款泰迪熊。他在陶斯①短暂逗留期间画了很多表现沙漠风景的作品,在这些画中,有的泰迪熊趴在一株巨大的仙人掌脚下,有的跨坐在围栏上,还有的斜倚在泥砖墙上。

不过,据公众所知,他只画过一次帕丁顿熊。而这幅众所周知的画就挂在这间众所周知的破旧大堂里,就挂在此处,任人顺手牵羊,可是带走之后呢?如果是你顺手牵走了这幅画,你打算怎么销赃,又卖给谁呢?

这我全都清楚,可是积习难改。我只要看到价值不菲之物,就忍不住要动脑筋、想办法把它从它合法的拥有者手中救出来。这幅画镶在镀金的庞大木框里,经过思考,我认为比起连框带画一起拿走,把画从框中割下来带走的便利之处更多。

我正在忙着计划犯下特大盗窃案,前台服务员开口了,问他能否为我效劳。

“抱歉,”我说,“我刚才在看画。”

“我们的吉祥物。”他说。这人大概五十岁,穿了件波纹领的暗绿色绸缎衬衫,系着一条窄款领带,上面别着土耳其玉领带夹。他的发色是标准的男色主义②出品的黑色染发剂颜色,但两条鬓角比时尚的标准要求略长些。他的胡须剃得很干净,不过,他更适合留两撇八字胡,最好还能给胡须上点儿蜡。

①陶斯(Taos),位于美国新墨西哥州。

②男色主义(Just for Men),纽约一家专门生产男用染发剂的公司。

“是可怜的埃迪①·霍瓦特画的,”他说,“他的死真是让人惋惜,多么讽刺啊。”

“他死在一家餐厅里,对吧?”

“就在路口转角那儿。埃迪有着世界上最糟的饮食习惯,他只吃奶酪汉堡、可口可乐和杯型蛋糕。后来,有个医生说服他改过自新,结果只隔了一晚,他就成了个健康食品成瘾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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