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十(2)

然,如今,一辈子都能任劳任怨的女人坚持不住了,她最爱与老伴发泄的怨言是:“致远啊,年轻时,那生活虽清贫拮据,可心里总是热乎乎的,有希望啊!记得吧,直到咱添了老三小宇,你们学校出面,为咱增加一间房子,原先全家四口挤在一间十三平方米的蜗居,那年咱住上两间房子时,觉得跟上天堂一样,如今住三房两厅,还有两卫,什么感觉都没了,致远,这是咋回事呀?”

“咋回事儿,怨你太操心、太挂念孩子。”男人随口回答女人。“你不也时不时地抱不平嘛,能只是我一个人操心。”女人不服男人的结论。其实俩人是同病相怜。前些年,他们牵挂老大任宝,为他一家抱不平,常常抱怨说,怎么会这个样子,好端端的一个纺织厂,早先在全平原省出了名的先进企业,产品获得过国家金奖,纺织部银奖,怎么说垮台就垮了,说破产就破了。任宝夫妇,一对工人说下岗就下岗了,工资说不发就不发了,两口子一个月才拿千把元,近几年说是涨了,涨了,有什么最低工资保障线,一个人就是七八百元,还不能如数如时发到手里,真可怜啊!如今老大两口子都盼着快点老了,老到六十岁,能推到社会发钱,就好多了。

怎么成这个样子。人本来都想年轻,可儿子却想老。任致远与妻子说起这事,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以为,任宝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不论是爸妈,还是老师,都夸他老实忠厚。长大进了工厂,经常戴上大红花,被评上劳动模范,这么好的人,日子怎么一天不如一天呢,组织呢,以往都是组织在关心着大宝这孩子,组织就是社会的权威,在任致远夫妇心中,任何人的命运都该由组织掌握,怎么能叫芸芸众生乱扑腾瞎蹦跶呢,谁个该干啥,谁个该拿多少薪金报酬,谁个该……这些事得由组织说了算,至于一个个的人,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可是,组织呢?哪里去了?老教师发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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