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生活》 初恋(1)

作为一位年轻的艺术家,卢西安给人印象非凡。他身材修长,充满野性,才智敏锐而且具有刻薄的幽默感。他是个野孩子,在学校放火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很快就明白他不会屈服于任何人。他被伦敦的中年精英圈所接受——他们明知他的危险,也如飞蛾扑火般地过来。他的吸引力一部分来源于他的祖父。伟大的弗洛伊德是改变了人们对性和心理学的理解的先驱。另一部分则是卢西安本人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若留在希特勒的德国便难逃一死。不同于西里尔·康诺利【注释】,那个时代对卢西安着迷的文化名人们本身被给予很大的期望,却少有成就,可卢西安从很早就显现出日后可成大器的迹象。他从不虚度时光,对自己的事业有着近乎疯狂的执着,这使他完全不同于当时引人注意的其他青年才俊。

【注释】这里指西里尔·康诺利很有才华,但是一生没有留下什么传世作品。

不仅是知识分子的圈子,一些贵族名门之后也对卢西安趋之若鹜。驱动他生活的不仅是他对艺术的野心,还有他的性欲。不久,女人定义了卢西安的生活核心之一。他对自己想要的人或东西毫不犹豫。“他对忠诚或恐惧没有任何概念。”马克·菲什说。他生命里的大多数女人都在某种程度上被他背叛了,因为他从未忠实于任何一个,而且对此他也丝毫不觉得愧疚。自在萨佛克郡的艺术学校起,他便对一夫一妻制十分排斥,而后他也一生如此。

他的画记录着他的不忠,因为他为情人们作画的时间都有重叠。但是终其一生,卢西安的女人们几乎都十分隐晦,甚至没有对他的三心二意或一系列的性爱探索有任何怨言。有的时候他又是十分复杂的,甚至是矛盾的。“我不喜欢太主动的女孩。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特别友好的女孩,她叫黛安娜·戈兰茨(Diane Gollancz),(出版商)维克多的女儿。我对她的主动很介意。因为没有姊妹,女孩子这样让我觉得不太对劲儿。”他告诉我(显示出他的沙文主义又透出他对女人的英雄态度)。他所有的人际关系都被分开处理。世界的中心是卢西安自己,就像给周围绕旋的小星球能量的太阳。

在卢西安身边,达成协议保守秘密至关重要。“我甚至无法告诉你他的住所地址,因为没有人被允许知道。”约翰·理查森八十年代时告诉我。但是卢西安去世后,这种沉默,这种他多年来一直坚持且紧紧围绕在他身边的机密开始慢慢露出一些痕迹。两位他最早的女朋友,现在均已是九十多岁的高龄,感到终于可以从他强制严守秘密的不成文规定中解脱出来。

十七岁的费莉西蒂·海拉比(Felicity Hellaby)是一名艺术系的学生,有着巧克力色的眼眸。她是卢西安最早的全身肖像作品之一——一九四一年所作的《码头边的女孩》,里面的女主人公。在一九三九年两人初识,她比这位还是男孩子的画家大一岁。她还记得,他在萨佛克郡的郊外鹤立鸡群,说话带着德国口音,言辞犀利,狂野的外表带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仿佛能把人穿透。

“他非常、非常风趣,风度迷人,即使他那么年轻,他身上有某种气质让我觉得,他将来会成就非凡。”九十一岁高龄的她回忆起他们一起在锡德里克·莫里斯艺术学校的日子。每一天,费莉西蒂从父母在戴德姆的家骑车八英里去上课。随着他们浪漫关系的发展,他们也开始为彼此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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