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我可能要红了(2)

纯文学像医学,不负责给你太多舒服

写作对我来说是几个阶段,最早的一个阶段实际上是尝试,我十七八岁时写了一个长篇小说《欢喜》。那时候我也看了一些文艺作品,也有一些情窦初开,写写玩儿,闲着无聊,上街打架打不过别人。第二阶段,“北京三部曲”那个阶段,很大程度上是想忘记某个事情、破解某个事情,像我老引海明威的话,写完了就过去了,把我挤破了,满满等着很快愈合,写完这个事就过去了。到了第三阶段《不二》《女神一号》等等,更多是解决一些问题。在我某些生命阶段,有些坎迈得很难甚至迈不过去,我就停下来仔细想想是为什么,然后找几个相关的典型人物仔细观察了解,把这些东西用小说的形式体现出来,实际是解决问题。第三阶段我跳出来说几句,可能大家总说纯文学跟严肃文学(不一样),国外也有这种所谓的分法,非文学、畅销书这些东西,我曾经有一个比喻,纯文学像医学,不负责给你太多的舒服,不是顺着你的,而是想能为你缓解能给你安慰给你治好的,当然往往不见得奏效。通俗文学是SPA,让你舒服让你愉悦。

另外一个比喻,纯文学写作更能直面人性中的问题,你的成长经历里面,你面对一些心里过不去的问题,直面它去挖掘,根源是什么,表现是什么,什么样的变种,怎么处理。当然不是写得像论文一样,而所谓的纯文学是逃开,创造一个跟现实不太相关的二次元世界,让人进去躲一会儿,从某种程度上也缓解了现实的痛苦。但是我现在没有花时间做这些白日梦,更多的是直接面对问题:抑郁症来吧,中年危机来吧,性瘾的患者来吧,我用小说来帮帮他。

从学医到写作,我觉得学医第一是它给你很强的生老病死的教育,逼着你看:一个多牛的人,生了病就那个模样,不管你多贪恋生,该死还得死,反反复复。不是几天看一次,而是你一天看好多这样的例子。生死是有生必有死,死是一个必然,这种死亡教育,其实看上去简单,但好多人缺失,以为自己可以不死,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存在下去。我觉得在这种死亡教育特别清晰的时候,人学会排顺序排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相对来讲就会更客观一点。比如我过十年就死了,你干吗要我挣四十年的钱?关于生死问题只有你看得清晰一些,才会出现“忍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这种句子,这样才有可能特别理解这种想法,要不然只想千万双手在我面前挥舞,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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