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亡于家庭(1)

大千世界,伤亡多矣。有死在炮火下的,比如今日的科索沃;有死在权利场上的,比如宫廷政变;有死在金钱堆里的,比如波光诡谲的商战阴谋;有死在脂粉欢场中的,比如艾滋病……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使我们遍体鳞伤的场所,更多的是发生于家庭。

在那种战云密布的家庭里,没有箭戟硝烟,但绝不乏刀光剑影。看不见的伤口在流血,看不见的内伤在悸痛。日复一日的擦痕渐渐累积为镂骨的深壑,终有一瞬胸膛断成尖锐的两截。彼此以伤及对方为快意,看他人伤痛会带来狭邪的喜悦。也许正因为当初相知甚深,了如指掌,所以一旦反目为仇时,那讥讽就格外尖刻,那嘲弄就格外有力,那刺杀的穴位就格外精准,那致命的一击就格外凶猛……

受伤于家庭的人,我估计一定多过死于原子弹爆炸的人,只是人们通常缄默。那原因或是不愿意说,或是不敢说,或是不知道怎样说。伤于战场是勇敢,死于情场是痴迷,而家庭的伤亡,难以察觉,无法启齿。那痛楚而怪异的感觉,好似被一条柔软的丝索紧扼喉头,虽然越来越感到窒息,但哽噎吐出,只怕他人不懂,得到的便是羞辱。于是无数的人,默默咀嚼着,要么选择继续持久地被伤害,要么名存实亡地敷衍着家庭,甚至犯下罪行。

当我们从法制刊物形形色色案件的披露中,得知发生在家庭的种种血案,才蓦然发觉,家庭致伤如此惨重。

于是我们震惊。震惊之余我们宽慰着自己,以为那只是万一和偶然。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不幸进入我们的视野,我们不得不痛心地承认,家庭中的伤亡俯拾即是。

人们因为爱,走进家庭。当我们四目相对结为一体的时候,在洁白的婚纱下,新人并不完美,彼此带着旧时的痼疾。那些由于历史的原因,久已附着在我们血液中的病毒,并不因婚姻的缔结而有所收敛。在新的环境下,它们伺机复发,阴谋一逞。家庭并不是具有奇特功能的天然矿泉,不管什么病,只要一跳进这盆滚烫的汤池里,便霍然痊愈。更别说倘若那婚姻的结合,原本就有同病相怜的前提,由于病症相似,病毒更有了协同发作的机遇。

家是两双手共同续进柴薪的一盘暖炕,只有不间断地投入,才会有恒久的温馨。

可惜很多人不懂。他们对家庭寄予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家有魔法,可以自生自长,点石成金。他们打算不必进行艰苦的自我改善,只靠从对方身上源源不断地索取能量,就会达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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