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虹飞:中国有许多的乡土文学,比如沈从文的《边城》;后来如《红旗谱》、《暴风骤雨》;再后来如《白鹿原》。你觉得你写的是真正的乡土中国吗?
李洱:我也不能说我写的就是真正的乡土中国,只能说我写出了我的乡土经验。什么是经验?经验就是活泼的印象。如果现在还有人去写沈从文式的乡土小说,他要么是傻瓜,要么是装傻。再说了,你都“无论魏晋”了,干吗还要写小说啊。应该学习的是沈从文处理经验的方法,而不是照搬他的方式。只有跟沈从文不一样,你才是对沈从文的尊重。在问题的另一面,我也不喜欢通过写作来诉苦,诉自己的苦。有些作家,不把人写哭绝不罢休,然后到处签名售书,胳膊肘都磨破了,都影响他打高尔夫球了。他的苦,其实是高尔夫球没有打好的那种苦,不是球不进洞,而是找不到球了,那种苦当然也很真实,很活泼,但如果非要通过写农民来表达自己的这种苦,我就得把书放下了。当然,我知道很多人喜欢这种写法,莫非他们平时也打高尔夫?
吴虹飞:《石榴树上结樱桃》在德国出版后,书店为作者举办作品朗诵会,这样的形式在中国可以实现吗?
李洱:中国已经有了啊。巴金百岁诞辰的时候,《收获》就举办过朗诵会,请一些作者朗诵自己的作品。我觉得这种形式很好,跟买花篮买蛋糕一样好。当时我朗诵的是《喑哑的声音》,一篇写通奸的小说,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开个玩笑,作者朗诵还有可能对播音美学产生影响。你想想贾平凹去朗诵《秦腔》,肯定有意思。在德国我朗诵过几次,有个女演员,在法斯宾德的电影里演女主角的,她朗诵德文,我朗诵中文。她听不懂中文,但她说听了我的朗诵,有助于她理解作品。其实我也能从她的朗诵中听出一些感觉,好像小说是她写的。我们到酒吧里喝了一杯。我借花献佛,向她敬酒,为了文学带给我们的那种奇妙的感觉。它本来就不仅仅是你写的,不仅仅是写给自己的,它还是别人写的,写给别人的。
吴虹飞:你的书的德文版在德国引起很大反响,法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