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世界看国家,不能从国家看世界 2

我们今天要发展现代儒学,这也要根据温故知新的原理,知识有两个来源,一个古代一个外国。

吴虹飞:在向内观照“华夏文化”之外,您一直很注重全球化的问题。

周有光:我是学经济出身,日本美国都去过,后来1955年全国文字改革会议之后领导让我做文字改革,我就改行了。研究语言文字学时我发现,中国在这方面有很好的传统,缺点是只研究中国不研究外国,只研究古代不研究现代。新时代语言文字的许多问题其实从清朝末年就开始了,古老的语言文字跟现代化不能配合,我就写成了《汉字改革概论》,把群众的感性知识提高到理性知识,把文字改革运动跟现代科学挂钩,当时发行量很大,日本很快就翻译过去了。我研究有这种视野,必须从世界来看中国,不能从中国来看世界,比如提出一个问题,汉字在世界历史上占什么地位?这个问题很重要,我从50年代开始研究,一直到八十多岁把它写成书,叫做《世界文字发展史》,补充了现代的知识,跟外国联系,把汉字这个学问扩大到世界。什么东西都要从世界看,前两天我看到这本《许倬云访谈录》,里面有一段话很对,大意说过去我们都讲爱国,现在全球化年代,不能这么讲了。法国人爱法国,德国人爱德国,于是打了两次世界大战,要爱人类,从爱人类的角度来爱国。这种想法在英美很早就有了,在我们这里还不行,我最近写了两篇文章稍稍提到了一点,出版社说写得太心急了,不知道读者能不能接受得了,说真的,迟早我们要接受,这是一个趋势。

这对学术上的影响非常大,特别是历史学,最近欧洲闹得很厉害,波兰把苏联红军纪念碑从市中心搬到郊区墓地,俄罗斯说你们忘了我解放你们的功劳,波兰说你跟希特勒订下密约要瓜分我。用全球化的眼光写历史,看法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今天不能随便讲爱国不好,那还得了?但这个思想已经传到香港了,他们说我们爱国不爱党,我听了就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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