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甘做“灶下婢”,辅佐夫君全力创作《围城》,这是40年代文坛的一则佳话。杨绛的《记钱锺书与〈围城〉》一文记述了这段故事:
有一次,我们同看我编写的话剧上演,回家后他说:“我想写一部长篇小说!”我大为高兴,催他快写。那时他正偷空写短篇小说,怕没有时间写长篇。我说不要紧,他可以减少授课的时间,我们的生活很省俭,还可以更省俭。恰好我们的女佣因家乡生活好转要回去。我不勉强她,也不另觅女佣,只把她的工作自己兼任了。劈柴生火烧饭洗衣等等我是外行,经常给煤烟染成花脸,或熏得满眼是泪,或给滚油烫出泡来,或切破手指。可是我急切要看锺书写《围城》(他已把题目和主要内容和我讲过),做灶下婢也心甘情愿。
《围城》是1944年动笔,1946年完成的。钱锺书就像原《序》所说“两年里忧世伤生”,有一种惶急的情绪,又忙着写《谈艺录》。他35岁生日诗里有一联“书癖钻窗蜂未出,诗情绕树鹊难安”,正是写这种兼顾不及的心境。这种“灶下婢”精神可敬可爱,正如钱锺书在《围城》序言中所写的:“这本书整整写了两年。两年里忧世伤生,屡想中止。由于杨绛女士不断地督促,替我挡了许多事,省出时间来,得以锱铢积累地写完。照例这本书该献给她。”杨绛为《围城》这一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旷世名著的成功问世,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同时,她也分享了“闺房之乐”:“每天晚上,他把写好的稿子给我看,急切地瞧我怎样反应。我笑,他也笑;我大笑,他也大笑。有时我放下稿子,和他相对大笑,因为笑的不仅是书上的事,还有书外的事。我不用说明笑什么,反正彼此心照不宣。然后他就告诉我下一段打算写什么,我就急切地等着他怎么写。他平均每天写五百字左右。他给我看的是定稿,不再改动。”
钱锺书的《围城》家喻户晓,历经数十载,读者如云。这部作品先在《文艺复兴》杂志上连载,后又编入《晨光文学丛书》出版。至八十年代,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三联书店等多次翻印,供不应求。著名文学家李健吾当初接手钱锺书的书稿时,惊喜交加,没完没了地感叹:这个做学问的书虫子,怎么写起了小说呢?而且是一个讽世之作,一部“新儒林外史”!他多关心世道人心啊!难怪,钱锺书在听了人们纷纷盛赞杨绛的剧本时,无不骄傲地说:“你们只会恭维季康的剧本,却不能知道钱锺书《围城》——锺书在抗战中所写的小说——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