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乐于漂泊的人,总是四处游走,频繁更换住所。在大阪出生后,在那里逗留了5年,此后的小学、初中、高中则在京都停留了14年,再后来前往东京大学,又度过了3年的时光。就职之后仍是如此,神户9年,东京4年,此后赴美,在纽约又经历了32年的岁月。终于回到日本,又要往返于茨城县筑波市与东京之间,到2007年已过了第15个年头,屈指算来,度过了82年的光阴。82岁,也刚好是3月12日我迎来自己生日时所达到的年龄。82年来,虽说不至于像谚语所说“活到老学到老”(Live and learn),但也总算不曾虚度光阴。
我的人生之戏就在当时有着“东方第一”美誉的大阪鸣响了前奏曲。生我养我的家就在大阪城往东一里(约合3.9公里)处,在大阪府河内郡一个叫做高井田村(现在的东大阪市)的地方,那里四周围绕着一望无际的田野,是纯粹的农村地带。
我的父亲生于1883年,母亲生于1899年,我的祖父母尚不好说,但曾祖父母必然目睹了那场德川幕府末期的大阪城之战。一天,有位女士登门拜访我的祖母。只见她先从包裹中取出几件精致漂亮的和式罩衫,接着便打开了话匣子。当时的我刚满4岁,于是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开始侧耳倾听起这番令她们深感兴趣的“历史上确有其事的故事”来。
附近的百姓经常把沾满肥料的污秽船舶开到大阪的城中地带来。1868年,在伏见鸟羽①之战中败北的德川庆喜已逃亡江户,在讨伐幕府的军队对大阪城的大举进攻之下,城中的本丸御殿②、城代屋敷③、仓库、城郭等主要建筑物先后燃起了熊熊大火,所幸有百姓所乘坐的肥料船队及时赶到,进行灭火救援,抢搬贵重物品,贡献甚大。刚才说到的和式罩衫,据说还曾获主君褒奖赞美。那位女士其实是希望我们能接手处置这些“宝物”,才来登门造访的。我对这事印象挺深,以至于时至今日,每次见到大阪城我都会想起这些话。
那段时期,我也有过可怕的回忆。我有位兄长,大我5岁,在他上高井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母亲经常带着我去学校接哥哥放学回家。有一天,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自立精神发作,竟然一个人踏上了前往学校的田间小道。
我正在田间小道上走着,忽然望向对面,天哪,一头黑牛正朝着我猛冲过来!情急之下,我一跃而起,跳进旁边的田地中蜷身躲藏。所幸我目标太小,黑牛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心无旁骛地径直冲过去。而此时,家中已发现我不见了,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父亲在大阪市北区的大江大厦中开了一间建筑事务所,专门从事构思、设计、施工、监督等各项建筑业务,每天要从片町线(现称学研都市线)的“放出驿”车站搭乘电车赶去上班。我生于1925年,正值美国所谓“兴旺的二十年代”(Roaring Twenties),社会笼罩在一片经济形势发展大好的狂乱氛围之中。在日本,这一时代被讴歌为“大正民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