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很兴奋。我又开车去接他的时候,他乐得直搓手掌。
“刚刚我正在念诗,”他在车上对我说,“我从小就喜欢诗,因为诗中的文句时常可以用于日常生活中。就好比现在我正期待着一些有趣的事时,这句诗文就可以用得上——‘希望是心中不息的涌泉’。”
“那是亚历山大·蒲柏的《人论》。”我说。
“嘿,你也不错嘛。”包曼笑着说。
“你使我想起了另一首诗,”我说,“这句诗应该可以与刚才那句匹配——‘来到这儿的人都该放弃希望’。”
“当然,那是出自但丁的《炼狱》。不过我不会这么悲观。”他拍拍我肩膀笑着说。
庄上的农夫领着我们走进牛棚。我看到一头母牛趴在稻草堆上焦急地看着我们。在它头顶的木板上写了它的名字——蓓拉。
“它还很小嘛,布先生。”我说。
“什么?”布先生用疑惑的眼神看看我,我这才想起来他患了重听。
“它还很小。”我叫道。
“是啊,可怜的家伙,这是它的头一胎,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这次生了以后奶水就会比较多了。”农夫耸耸肩。
我脱下衬衫,在双臂上抹了抹肥皂。这头牛的阴道很窄,我深吸了口气,心中默默祈求一切能顺利。
农夫用脚轻轻踢踢母牛的屁股,并吆喝着要它站起来。“它不肯动,哈利先生。”他说,“它大概痛了一天,没有力气了。”
这下可好。如果它死也不肯站起来的话,我们就得趴下去迁就它。我看看它那无精打采的眼神和摇摇欲坠的脑袋,决定委曲求全。于是我的胸口贴着地上的碎石子,心中开始抱怨布先生为什么不把牛棚里全铺满稻草。可是当我把手伸入母牛的子宫里后,我立刻忘记了痛苦。它的阴道很窄,而在我手指的尽端则是两只扭曲在口鼻之间的巨大的蹄子。我又向里伸了几寸并摸到了两块突出的肩骨——感觉就像瓶颈中的软木塞,卡得死死的。
我抽回手坐在地上。“布先生,那里面是一头象。”
“什么?”
我提高声音:“小牛大得跟象一样,拖不出来的!”
“可不可以切开再拉出来?”
“不可能。小牛还是活的,而且根本没有空间下刀。它把母牛的子宫塞得满满的。”
“那可糟了。”布先生说,“它是头好乳牛,我可不愿意把它送到屠宰场去。”
我也不愿意。我联想到这一点都觉得难过。不过我在迷蒙中似乎看见了曙光——这是历史性的关键。我转过去面对包曼。
“包曼,时机到了——你说的剖腹产,怎么样?”
我又兴奋又紧张,因为那实习生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
我转回去一把抓住农夫的手臂,“布先生,我愿意为你的牛做剖腹产。”
“做什么?”
“剖腹生产。就是切开子宫,取出小牛。”
“你是说就像他们有时候用在女人身上的?”
“对。”
“这可能有点危险吧。”他的眼珠转了一圈,“我还不知道你也会这种手术。”
“放心,”我得意洋洋地说,“科学进步得很快,这是最新的方法。”
他搓搓手:“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如果你用刀切开它的肚子,它是必死无疑的——这样还不如送它上屠宰场。在它还没死之前送过去也许可以卖的贵一点。”
我可不能坐视这大好机会悄悄溜走。“你看它瘦得这副样子能卖多少钱。布先生,只要手气不太糟,我们应该可以顺利取出小牛。”
我犯了生平的一项大忌——永远不要向农夫推销自己的手术或药品。可是这回应该算是情有可原。布先生看了我好半天,才勉强点点头。
“好吧,你需要些什么东西?”
“两桶热水、肥皂、毛巾。”我答,“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在你的厨房里煮一些工具。”
农夫离去后,我拍拍包曼的肩膀说:“太好了。这儿光线充足,小牛又还活着。还有,刚好布先生耳朵不灵光,如果咱们把声音放低,我可以边做手术边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