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所以疏忽了我的狗。哈利先生,我简直不是人。”
我在黑暗中闭上眼。汉弗莱先生的想像力是无边的,他永远都想得出新花样。先是喘气,接着是抽搐,现在又是发抖、四肢僵直,不知道下一个症状会是什么。
可是这次我已经受够了。“你瞧,弗莱,”我说,“每次你叫我去都是白跑一趟。我一再地告诉过你……”
“噢,吉米,别耽搁太久了。呜……呜!”
“弗莱,我不去!”
“不,不,千万别这么说!它真的快死了,我没有胡说!”
“我也没胡说,你老是在浪费自己的金钱和我的时间。上床睡吧,桃金娘不会有事的。”
我钻进被窝后才发现拒绝别人也是件极消耗精力的事。对我来说生平头一次对求诊的顾客说“不”,竟然比出一趟夜诊还累。可是什么事都有第一次,我必须争取一个立足点。
我带着一丝悔恨不安地沉入梦乡。幸好人类的下意识时常能在沉睡的时候发挥功用,否则我真的会懊悔一辈子。两点三十分的时候,我突然惊醒了过来。
“老天!”我瞪着乌黑的天花板,“桃金娘得的是子痫症!”
我从床上滚下来,顺手抓起衣裤。我猜想我的动作一定很重,因为我听到海伦说:“吉米,怎么回事?”
“汉弗莱,汉弗莱先生!”我开始系鞋带。
“汉弗莱……可是你不是说他的电话永远不用急吗?”
“这次不同。他的狗快死了。”我瞥了钟一眼,“事实上,它很可能已经死了。”我把衣领上的领带拉起来扔回椅子里。“去你的,我才不需要你!”我半飞半跳地冲出屋子。
在车上,我努力回想子痫症的病史和症状,再将汉弗莱先生告诉我的情况做个比较。母狗带五只小狗,四肢僵直、侧躺着发抖……这是典型的子痫症,若是不急救的话会迅速死亡。老天,从他打电话到现在已经一个半钟头了——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我到的时候汉弗莱先生还没睡。他显然喝了一些酒想压压惊,因为我看见他醉得几乎站不起来。
“吉米,你终于来了。”他含糊地说。
“桃金娘怎样?”
“还是一样……”
我抓起钙溶液和静脉注射器,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厨房。
桃金娘光滑的身子僵直地躺在地上发抖,它喘得很厉害,唾液从嘴角流到地板上,那对已失去原有光泽的大眼睛盯着地板上的某一点。它的表情很可怕,可是它还活着……它还活着。
我把依偎在旁边的小狗抱开,然后将针头扎入母狗的动脉中。钙固然可以医治子痫症,但是并不能阻止患者猝死。
我花了几分钟把注射筒推完后,就静静地等待和观察。我手边备好了麻醉药和吗啡,准备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使用它们。时间缓缓地过去,桃金娘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肌肉也慢慢放松。当它咽回垂挂的唾液抬头望着我时,我知道它终于战胜了死神。
我正盯着桃金娘的当儿,突然感觉有人在我背上重重拍了一下——汉弗莱先生拿着一瓶威士忌站在背后冲我微笑。
“你非得喝一杯不可,对不对,吉米?”
他根本不用说服我,因为我几乎害死桃金娘的事实还在我心中震荡。我的确需要一杯酒。
我用颤抖的手接过杯子,才沾到第一口的时候,桃金娘已经从篮中爬出来看顾它的小狗了。有些子痫症是慢性的,患者往往要好几天才能逐渐复元。我很感激桃金娘得的是急性的,否则一连几天我都不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