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那令人心碎的哭声把我从睡梦中完全唤醒。现在是午夜一点,通常在这种时候接到的电话都是母牛要生产的农夫打来的。然而拿起话筒后,我听到的却是凄厉的哭声。
“哪一位?”我感到有点窒息般的恐怖,“有什么事吗?”
我听到话筒的另一端有个男人边哭边回答道:“我是汉弗莱·科布。看在老天的分上快来看看我的桃金娘吧,我想它就要死啦!”
“桃金娘?”
“是啊,我可怜的小狗。它糟透了……呜……呜!”
我手中的话筒都被那哭声震得发抖。“它怎么啦?”
“噢,它在喘息。我想它快不行了,快来吧!”
“你住在哪儿?”
“杉林屋,在岭头街。”
“我知道。我马上就到。”
“哦,谢谢你,谢谢你。桃金娘活不久了,快来吧。”
我从床上跳起来,伸手抓起披在椅背上的衣裤。在黑暗中,我匆忙把两条腿塞进一条裤管里,于是我坠落在地板上。
海伦早已习惯在夜半听到电话铃声,也培养出“不完全被吵醒”的能力;而我为了避免吵醒她,也学会了不扭开电灯只借用微弱的小灯泡来穿衣服。自从小吉米诞生后,我们屋里就整晚点着小灯。
然而这一回我失误了。总之,我栽倒的声音把海伦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回事,吉米,怎么回事?”
我挣扎着站起来。“没什么,海伦,我刚摔了一跤。”我从椅背上拎起了衬衫。
“你在赶什么?”
“急诊,我必须要快。”
“吉米,像你这样急反而更慢。冷静下来嘛!”
我老婆的话没错。我一直就很羡慕那些在压力下还能泰然自若的兽医。这一点我永远办不到。
我奔下楼梯,穿过漆黑的后院朝车房走去。杉林屋距诊所只有一里路,因此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车上慢慢推敲那只狗得了什么病。不过我粗略地分析了几种可能性:呼吸道阻塞、心脏病猝发或急性过敏症。
我按了门铃后,门廊的灯立刻就亮了。汉弗莱先生打开门站在我面前。他是个又小又圆的人,今年六十多岁。他那秃亮的脑袋把他的身材衬托得就跟枚鸡蛋似的。
“哈利先生,请进,请进,”他边说,两行泪水还直往下淌。“谢谢你从床上爬起来看我的小桃金娘。”
他说话的时候,口中冲出一股股的酒气。我们走进客厅之后,我发现他的脚步有点踉跄。
我的患者躺在厨房中一口土耳其大锅炉旁的篮子里。它跟我的山姆是同一种狗,因此我觉得颇有亲切感。我蹲下来仔细端详着它。它张开嘴吐着舌头,但并不像是有病痛的样子。事实上,当我拍它头的时候,它的尾巴还在地毯上轻快地拍起来。
一阵令人心碎的哭声又在耳边响起。“哈利先生,你找出毛病了吧?是心脏病,对不对?我就知道!噢,桃金娘……我的桃金娘!”他伏在地上,泪水毫无阻拦地淌出来。
“汉弗莱先生,”我说,“我还看不出它得了什么病。先不要太难过,等我仔细检查一下再说,好吗?”
我把听诊器靠在它的胸口,那平稳强健的心跳声立刻顺着橡皮管传到我耳朵里。我又量了体温,温度正常。就在我触诊它下腹的时候,汉弗莱先生又打岔了。
“我真该死,”他喘气说,“我不该疏忽它的。”
“怎么说?”
“我到卡提瑞看赛马、赌博又喝酒,却把我的小桃金娘给忘了。”
“你把它单独留在家里?”
“不是,我的女佣在家里陪它。”
“那么,”我觉得情况渐渐明朗了,“她会喂桃金娘并带它到花园中溜达吗?”
“她会。”他搓着手说,“问题是我不该离开它的,它一定想死我了。”
他说话的当儿,我突然感觉到半张脸在发热。我想我找到答案了。
“你把它放得离炉子太近了。”我说,“它会喘气是因为它觉得太热了。”
他疑惑地看看我:“我们今天才把它搬过来的。”
“那不就结了!”我说,“快把它搬回去,明天它一定不会喘了。”
“可是哈利先生,”他的嘴唇有些颤抖,“它不仅在喘气,它还在受苦,你看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