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赛的晚餐,1796(1)

波利娜·波拿巴的故事,以三个男人的聚会拉开序幕,真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开端。法兰西南部的马赛港,晚宴正在进行之中,在座的有她的哥哥拿破仑,她的未婚夫公民斯坦尼斯拉斯·弗雷龙,还有她未来的丈夫,法国上将副官维克托·埃马纽埃尔·勒克莱尔。这一天是公历的1796年3月22日,但当时公历已被废止,根据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政府自1792年9月建立之时实施的法国共和历,这一天是共和4年7月2日。

那时候,她才十五岁,时局的剧烈动荡迫使她的家庭逃离故土科西嘉岛,守寡的母亲莱蒂齐亚带着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来到了法国南部。当时的科西嘉岛正处于争取独立的动乱之中,最初,波拿巴家族是这场抗争的中坚力量,之后,拿破仑和他的兄弟转而支持法国大革命,这一倒戈招致了科西嘉爱国人士的围攻。因为冲突的升级,这个家庭无法在科西嘉继续生活下去,于是,波拿巴一家逃离了科西嘉。他们起先在土伦暂时落脚,到1793年的时候,终于在马赛住了下来。

在这场晚宴前,关于波利娜的可靠资料非常稀少。根据她的父亲夏尔留下的备忘录,她出生于1780年10月20日,在八个孩子中排行第六。(她四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出生第二天,她的叔公阿奇德康·卢西亚诺·波拿巴行使教父职责为她行了浸礼,这在小镇的档案里有记录。她的教名是玛丽亚·波拉,别人都叫她波拉塔。随着日后拿破仑的声名显赫,他的兄弟姐妹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他们的生活故事很少为世人所知,只有从拿破仑狂热的崇拜者们收集的书信和逸闻趣事中,可以找到在那个叫阿雅克肖的港口小镇上,童年时期的波利娜在波拿巴宅邸的零星片段。

1792年,在她十一岁的时候,二十二岁的拿破仑送了一幅时装版画给她。同月,他写信给他的妹妹埃莉萨,她在离科西嘉岛很远的曼特农夫人圣西教会学校受过教育,拿破仑在信中对教育程度过高的女孩的婚姻机会表示出怀疑,并认为她的才情远远不如波拉塔。这样的事情很直白地显示了拿破仑对波利娜的偏爱,也显示出波利娜从小对服饰的热衷,以及她那精灵古怪的个性;不过,上述故事的出处并不可靠,多半被认为是杜撰的。许多年以后,皇帝被流放到厄尔巴岛,在某个时刻曾忆起他和他的妹妹做的恶作剧。他俩因为模仿跛足的祖母而被大人发现了,他说祖母“腰弯得……像个老巫婆”,但他们的母亲莱蒂齐亚只惩罚了妹妹,因为“撩起裙子比脱下裤子方便多了”。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莱蒂齐亚对孩子的管教则确实比较严厉,而这对兄妹的恶趣味也显露无遗。

小时候的波利娜经常跟哥哥路易、妹妹玛丽亚·安农齐阿(也就是卡罗琳)以及弟弟热罗姆打打吵吵,游戏嬉闹。他们的母亲后来说过,有一间屋子是特意腾出来供孩子们随心所欲地玩耍的,甚至可以在墙壁上胡乱涂鸦。波拿巴家几个年龄较小的孩子没受过多少教育,顶多从家庭小学或者修女讲道中获得一些粗浅的知识,而波利娜在知识学养方面也是很欠缺的。不过,他们的家庭生活相当自然健康,尽管波利娜的父亲夏尔英年早逝后家境窘迫,他们一家依然会去俯瞰阿雅克肖的艾米勒里山居避暑。在那里,他们度过了1793年夏天。那时,吕西安·波拿巴在雅各宾俱乐部里的过激言辞引得科西嘉的爱国人士放火烧掉了他们家在阿雅克肖的房子。最终,拿破仑在附近的海岸边营救了流离失所的家人,一艘法国护卫舰将他们送到了相对安全的法国南部。那时候,波拉塔(Paoletta)被大家叫作波莱特(Paulette),之后才渐渐法国化,变成了波利娜(Pauline)。

然而波利娜童年时期的太多细节已成过眼烟云,再也无从复原,还是回到1796年3月22日的马赛,回到围坐在餐桌边的三位年轻人那里吧,他们是波拿巴、弗雷龙和勒克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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