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寂静欢喜

暮春时节,一个清凉的早晨,父亲扛着锄头去种丝瓜,我欣然同往。

朝阳把田野镀上一层金黄色,父亲猫着腰,挖好坑,把丝瓜籽放到每一个坑里。末了,他用锄头把土重新铺平。

过了几天,两片圆滚滚的叶子探出头来,就像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我蹲在田边看它们,多么柔嫩的叶子啊,怎么承受得了日晒雨淋呢?我很想拿个罩把丝瓜苗罩起来。父亲说,放心吧,生命的力量比你想象地强大多了。可即便这样,我还是三天两头去看丝瓜苗,我怕它们在某一夜忽然枯萎了,或者被小动物咬了。

好在瓜苗茁壮成长,越来越高,很快长出了长须。父亲说,我们得给丝瓜苗立根竹子,才能让它们往上爬。丝瓜苗的触须是有灵性的,父亲插上细竹子,触须就方向明确,往竹子上靠。再去看时,它已经牢牢抓住竹子,像有力的爪子。它像攀岩运动员似的往上爬,茎变粗,叶变大,触须也变多。

丝瓜藤越爬越高,到后来,它们比我还高了。我望着高高在上的丝瓜藤,欣喜不已。

父亲给丝瓜的时间,往往少得可怜,他从不会把打理蔬菜当成一件正儿八经的农活,这也许恰恰说明农村人的勤劳。吃早饭前,父亲拿着铲子,给蔬菜除草,或拿把镰刀,割些草铺上。这时,父亲是快乐悠闲的,他叼着烟,哼着曲儿,随意轻松。

父亲给丝瓜搭好一个架子,丝瓜就长到瓜架上。小时候,我最喜欢和父亲一起摘丝瓜。夏天,烈日高照,我爬上瓜架,伏在绿茵茵的瓜架上,那绿色仿佛要把我吞没。我利索地拿剪刀剪下丝瓜,抛到父亲的手上。少时,我比较调皮,不愿意拿篮子上瓜架,便蹲在瓜架上,摘一根向父亲抛一根,丝瓜就像蹦出水面的鱼,在我与父亲之间起起落落。我们总能摘满满的一篮。每当父亲拎着丝瓜往家里走的时候,我就高兴地在他身边蹦蹦跳跳。

豆腐丝瓜汤是母亲的拿手好菜。母亲先把豆腐切成小块,再放入油锅里烤黄,捞起,接着将丝瓜切成条放入高汤,待七八分熟后放入烤好的豆腐。母亲不满足单纯的丝瓜加豆腐,总要加一些腊肉。自家腌制的肉,有独特的风味。虽然丝瓜的外表不太受我的待见,但豆腐丝瓜汤却让我舌下生津,食指大动。

丝瓜籽是自家留的。父亲像钦点大臣的皇上一般,选一根长得又直又好的丝瓜,宣布:这就是留种的丝瓜了,叫丝瓜王,你们千万别把它摘了。他于是给这根“钦点”的丝瓜做上记号,从此,丝瓜王傲居孑立。

南方的夏季,热浪袭人,父亲总会将桌子搬到通风的门口。一家人坐在门口,吹着凉爽的夏风,吃着新鲜时令的蔬菜,寂静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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