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2)

至于郁达夫考入杭州府中后,为何没有再与赵莲仙发生联系这个实际问题,则只有从郁达夫向前突飞猛进,而赵莲仙则仍旧停留在原来的水平线上这一点来解释。

杭州是我国的六大古都之一,素以文物昌盛、山奇水秀名扬天下。

清末民初之际,更是商贾云集,达官接踵,海内外游子、文人骚客也频繁地来这里游览;又兼这里是浙江省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的中心,各种新鲜的思潮,各种有悖于传统的新生事物都令从小县城里来的郁达夫目不暇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从乡下初到杭州,而又同大观园里的香菱似地刚在私私地学做诗词,一见了这一区假山盆景似的湖山,自然快活极了;日日和那位老秀才及第二位哥哥喝喝茶,爬爬山……”(郁达夫《远一程,再远一程》)

风光旖旎的杭州山水,开阔了郁达夫的眼界,增长了他的见识,与“衣饰美好,肉色细白,举止娴雅,谈吐温存”的同学及友人的进一步接触,则使他感觉到富阳城中的几位大家公认的“装饰入时,态度豁达”的女性,在杭州原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小家碧玉而已。比赵莲仙更艳丽,也更风流的窈窕淑女举目可见。这样,也就于无形中使赵莲仙的外在美对他失去了魅力,无论怎么回味却再也引不起情欲的冲动。这是郁达夫与莲仙中断爱情纽带的第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其二则是郁达夫兴趣的转移和文化素养的提高,拉开了他们思想情感方面的距离。换句话说,杭州时期的郁达夫,已将精力从过去对异性爱的追求转入到了对文化知识的渴望上,而这时的赵莲仙却还沉浸在抹骨牌和看戏的活动中,显然是落后于形势,更有愧于时代新女性的光荣称号。

对天资聪慧的郁达夫来说,富阳县立高等小学堂的功课,是不需要花费多大精力和时间便能应付得绰绰有余,课外又没有什么“闲书”之类可供阅读,因此,他有相当多的精力和时间可以用来与异性们谈情说爱,但到杭州后却再也没有这样宽裕的时间和过剩的精力了。首先是功课的繁重,其次是业余生活的丰富多彩,最主要的还是课外书籍的增多。1935 年2 月,他在《孤独者》中回忆当年课外买书时的乐趣道:

那时候的杭州的旧书铺,都聚集在丰乐桥,梅花碑的两条直角形的街上。每当星期假日的早晨,我仰卧在床上,计算计算在这一礼拜里可以省下来的金钱,和能够买到的最经济最有用的册籍,就先可以得着一种快乐的预感。有时候在书店门前徘徊往复,稽延得久了,赶不上回宿舍来吃午饭,手里夹了书籍上大街羊汤饭店间壁的小面馆去吃一碗清面,心里可以同时感到十分的懊恨与无限的快慰。恨的是一碗清面的几个铜子的浪费,快慰的是一边吃面一边翻阅书本时的那一刹那的恍惚;这恍惚之情,大约是和哥伦布当发现新大陆的时候所感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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