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的气味

《喧哗与骚动》中昆丁·康普生在自杀前最后的散步中邂逅了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像影子一样跟定了他,昆丁好几次想摆脱她没有成功。昆丁塞给她一枚硬币后跑开了,他岔入了一条小巷,后来又走入了一条浅草掩埋的小径,他来到一堵爬满了蔓藤和爬山虎之类的植物的墙边,突然想到了忍冬花的气味。在他的意念中,南方阴雨的黄昏天,什么东西都混杂着忍冬的香味。就在这时候,他想起了妹妹凯蒂小时候和一个男孩子接吻的往事,同时想起了在谷仓里自己曾经和一个邻家女孩娜塔丽有过的性游戏。我注意到忍冬在福克纳的小说中出现的时候总带有一种性的意味。白痴班吉的世界里植物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他依恋火光、牧场(后来为了让昆丁上学卖掉了)还有姐姐凯蒂,在凯蒂还没有失身于达尔顿·艾密斯之前,他喜欢她身上“一股树的香味”,然后到了凯蒂结婚那天(他的印象:凯蒂头发上插着花儿,披着条长长的白纱,像闪闪发亮的风儿),他哭了,因为他再也闻不到“树的香味”了。在这里,忍冬的气味与一个少女的失贞神奇地系连在了一起。凯蒂失贞后,康普生先生家里乱了套,康普生太太拿了一方洒了樟脑水(用来醒脑)的手帕在哭泣,康普生先生决定让凯蒂去印地安纳州南部的一个疗养胜地换换环境,借以摆脱与达尔顿·艾密斯的关系,而家人们正把空箱子从阁楼拖下来准备行装。昆丁发着高烧般的呓语中回忆了当时的场景,这是一个难读的长句子—一张谴责的泪涟涟的脸一股樟脑味儿泪水味儿从灰蒙蒙的门外隐隐约约地不断传来一阵阵嘤嘤的哭泣声也传来灰色的忍冬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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