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来受苦的(2)

后来,我去了北京,每逢我在家的日子,母亲总希望我钻进她的被窝,依偎在她的身边,像别的母女一样窃窃私语—她想知道与我有关的一切,无论生活、工作、同事、朋友和婚姻。我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母女都是这样亲昵,但我一次也没有做到,我坚持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有选择地告诉她一些我在北京的生活状况。其实,每次坐上飞机,我都想象着一见面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我们手挽手地逛街、看电影、去吃好吃的。然而一打开家门,母亲站在那里,总是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我:又胖了,衣服搭配不好看,发型不时尚。用不着开口,我就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她心里对我的评判,然后,拥抱变成了淡淡的问候。接下来的流程就是,母亲上街去给我买一些她认为适合我但回到北京我就不会再穿的衣服,有节制地吃一些我想念了很久的家乡美食,她认为我的胃应该留下更多的空间用来消化她为我准备的食物。我承认她做菜的水平一流,但有时我希望挤在满是乡音的并不那么讲究的饭店里品尝那些地道的家乡味,当食物穿过肠胃的时候,萦绕在耳边的那些市井俚语补偿了我对这座城市的思念。

现在,我们离得那么近,我依然感觉不到她的体温,也闻不到她身上那股特别的香味。我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我们必须共同面对命运的不测与艰难。背上的母亲和我保持着同样的节奏,一遍一遍地在房间里走动。好多次,我想对母亲说点什么,比如小时候的事,比如某个我们都记忆深刻的瞬间,或者讲个笑话。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主动对她说点什么了,即便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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