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生命中的那份偶然(1)

所谓懒欧洲是指,比如司机起早干活算加班,工钱另算,还得给小费。巴斯蒂安就是个懒惰的欧洲人,第二天赶到我们酒店时,与约定时间足足迟到了一个半钟头。当然不能算他加班,可我们也无权扣他的包车费。

不过,我莫名其妙地喜欢他。包车司机只不过是巴斯蒂安的兼职,他另有一份工作,他竟然还是一位收入不稳定的雕塑家。每每联想起建筑外墙上华美的浮雕以及广场上雄伟的塑像,我就会对他肃然起敬。

我终于看见巴斯蒂安开来的房车,“真的很棒!”我忍不住赞道。

车内设施一应俱全,不过我们最多只会用他的洗手间,而不大可能在里面睡觉。因为尽管少了一个人,男男女女还是没法睡。况且,为了省下住店费用,巴斯蒂安也要有地方睡。

缺席的这个人是短欧,他去不了了。

不知何故,昨晚他从外面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上吐下泻,敲门也不开,这会儿还躺在房间里养着呢,接近中午时小鲁会带校医来看他。

我征求过他意见,瑞士他就不去了,留在巴黎扫尾,我和老顾、傲娇、黑木耳一道上路,要去瑞士、列支敦士登、德国、奥地利、意大利、梵蒂冈,讲好三周后短欧会带着另一班人在布鲁塞尔或柏林与我们汇合。

巴黎到索恩河畔沙隆大约四百公里的样子,路过Dijon(第戎),随便转了转。

贝隆教授的家乡真美,地处法国与瑞士的边境。尽管他热情邀请我们住在他家,但我一算人数,还是算了,只答应晚上去他家吃饭。因此他推荐了本地最好的酒店给我们,每间房都有露台花园,很惬意。

入住后,我与傲娇一起出去逛超市,花了18欧元买了一瓶红酒,说好了晚上从贝隆教授家做客回来后,到她房间的露台上一起喝。

贝隆教授家的晚餐全由他母亲一手包办。老人家八十多了,面色红润,耳聪目明,动作麻利。

与老菊年纪相仿的贝隆教授一回到母亲的家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个放暑假带同学回家做客的大学生。他一边心疼母亲,处处想帮点忙,一边又不敢怠慢了我们这一班客人,所以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进进出出手忙脚乱,反倒不如老母亲那样从容应对。

最后,老母亲终于从厨房来到了客厅,双手捧起儿子的脸,慈爱地搓了搓,小声地跟他说了一句话。贝隆教授听了点点头,安分地陪我们在客厅里坐下来。

我见傲娇的眼眶有些红红的,就用上海话问她,刚才老母亲在讲什么?傲娇说:“没什么,很平常的话,她说,难得你回来一趟,就让我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还记得吗?你从小到大带朋友回来都是一样,一切都不会变。”

贝隆教授环顾客厅,开始跟我们介绍起那些挂在墙上的精美画作。他说这是他母亲从伊朗学回来的工艺,叫伊朗细密画(Iranian miniature),母亲平常最喜欢做的两件事,一件就在这客厅里画这种绘画,另一件是在外面的花园里,晚餐后若有兴趣可以去看,那是世界各地的各种花卉。

终于开饭了。

入乡随俗,众人少不了围坐在桌前做餐前祷告。傲娇悄悄地拉起我的手,与我一起默念,可她用的是法语,而我只能用汉语。

丰盛而美味的晚餐引来贝隆教授的啧啧赞叹,似乎比我们客人更加满意。从这一夸张的细节我看到的依然是母子情深。正如老母亲所说,岁月带走的只不过是浮华的表面,一切都不会变。

晚餐后,屋子里响起了《舒伯特小夜曲》,傲娇陪老母亲下起了国际象棋,黑木耳坐在一边静静地观战,尽管她连中国象棋都看不懂,但并不妨碍她在边上若有所思、有滋有味地频频点头。贝隆教授正跟老顾和巴斯蒂安一边攀谈,一边品着上个世纪的红酒。

只有我独自走出了屋子,来到了花园,我想看看老母亲种植的花卉。但是很遗憾,我摸不清院子灯开关的所在,又不忍回屋去打扰他们,只好在院子中央的一张摇椅上慢慢坐了下来。这定是老母亲平常一直在用的摇椅,上面垫了厚厚的驼绒毯子,很舒服,躺下来不用抬头便能望见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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