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梁氏生前中国一般的惨况(2)

四 思想的颠倒

远在梁、蒋以前,以谨朴著称的郭嵩焘,已记其亲眼所见云:

……及至京师,折于喧嚣之议论,噤不得发。窃谓中国人之心有万不可解者:西洋为害之烈,莫甚于鸦片烟。英国士绅,亦自耻其以害人者为构衅中国之具也,方谋所以禁绝之。中国士大夫,甘心陷溺,恬不为悔。数十年来,国家之耻,耗竭财力,毒害民生,无一人引为疚心。钟表玩具,家家有之。呢绒洋布之属,遍及穷荒僻壤。江、浙风俗,至于舍国家钱币,而专行使洋钱,且昂其价,漠然无知其非者。一闻修造铁路、电报,痛心疾首,群起阻难。至有以见洋人机器为公愤者;曾劼刚(纪泽)乘坐南京小轮船至长沙,官绅起而大哗,数年不息。是甘心承人之害,以使朘吾之脂膏;而挟全力自塞其利源,蒙不知其何心也!……(《郭筠仙集·与李鸿章书》)

五 民智的固陋

越十余年,梁氏之所亲见的,又变本加厉了。他说:

……吾少而居乡里,长而游京师,及各省大都会,颇尽识朝野间之人物。问其子弟,有知国家为何物者乎?无有也!其相语则曰:如何而可以入泮,如何而可以中举也。问其商民,有知国家之危者乎?无有也!其相语则曰:如何而可以谋利,如何而可以骄人也。问其士大夫,有以国家为念者乎?无有也!其相语则曰:如何而可以得官,可以得差,可以得馆地也。问其官吏,有以国事为事者乎?无有也!其相语则曰:某缺肥,某缺瘠,如何而可以逢迎长官,如何而可以盘踞要津也。问其大臣,有知国耻,忧国难,思为国除弊而兴利者乎?无有也!但入则坐堂皇,出则鸣八驺,颐指气使,穷侈极欲也。……于广坐之中,若有谈国家者,则指而目之曰:是狂人也,是痴人也。其人习而久之……则亦自觉其可耻,钳口结舌而已。不耻言利,不耻奔竞,不耻媟渎,不耻愚陋,而惟言固事之为耻!习以成风,恬不为怪,遂使四万万人之国,与无一人等!……(《爱国论》)

任公先生岂不知道,这“莫谈国事”的恶风,乃是清朝皇帝三百年来杀头淫威禁制的结果。过去我在北平读书的时候,还见到西直门外小茶馆里的黑墙上贴着前清时代尚未刷去的条禁:“莫谈国事!”但是痛心的,想不到国民承受这淫刑的结果,竟养成为“无耻”!春秋之义:“蒙大辱以生者,毋宁死!”庄子之言:“哀莫大于心死!”哪知道国民受淫威、蒙大辱以后,竟由心死而变成无耻,所以革命的大业,一直要等待中山先生的领导,才能完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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