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老新闻工作者说,如今国家机关报的记者,写批评报道的意识已经很淡了。我感到我就没这个意识。我所在的报是部委的报纸,报社从来没有交待过要写批评哪级政府的报道。因而我作新闻工作数十年了,没有写过一篇指名道姓批评过哪个单位和哪个干部报道的,跟我同行的几家大报的记者,也都在记者行当里码字十多年了,他们说也没有写过记者自主的具体单位和人的批评报道。我和同仁们对此而感慨,这是我们新闻记者的缺失,更是新闻事业的缺失。但又想,这是报纸生存的选择,也只能让文章给金钱笑脸,才能过得体面些。
报刊从政府脱钩成为企业,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改成企业,是激发活力的选择。但我想,报刊成为一家企业,是管理上的企业化,还是工厂式的企业化?管理上的企业化,无疑能够激发活力,工厂式的企业化,那新闻就应当是产品,那就应追求利润最大化了。报刊说什么,不想说什么,不是你政府说了算,是社会需要和报刊自己说了算。一个报刊,是完全可以不说政府坏话的,也不说你好话,又奈何?这是走在利益和社会效益的独木桥上,怎么走,是有很大风险的。让人不可理解的是,一个大部委,一级政府有很大的新闻宣传需要,却省不出一点钱供养一份报刊;不给报刊一分钱,却要让他为政府服务,刊登那些写谁谁看的文章?我感到,政府对机关报的不准确定位的领导,是导致这些报刊从业人员没有自信和自尊感的主要原因吧。
我深信,报刊的企业之路,是复杂的改革。改出让这批群体有自尊感和自信心,是成功,如若改得远离政府,改得报刊和新闻工作人员没有自尊和自信,去以讨好社会和金钱来生存,那将又是一个败笔。那会是政府得不偿失的事。
政府从管理上怎么让报刊,让新闻工作者活得自尊体面一点,不去为发行量和生存而讨好别人,看别人脸色?这个问题,肯定无解。
在报纸工作,追求发行量和经营效益,肯定是硬道理。
于是,最后一天采访的晚餐,我跟这位外宣局长,碰了好几茶杯酒,因为他说下周拿出三万块钱来订我们的报,这对报社也是份贡献,所以我跟他大杯喝了好几杯。至于他能不能订三万块钱的本报,那就看他的信誉了。也许他的信誉,是建立在我这次的赞美报道写得好坏的前提下的吧。但不管订报与否,仅从今后的友好合作,也得把这篇赞美文章写精彩,让他们县领导高兴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