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项伯听到的对话远远不止这一点。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他听到范增和项羽的谈话时而紧密,时而舒缓,正当他为营帐中降低的音量而发愁的时候,传来了项羽粗犷的声音。
“传令兵!传令兵!”
项伯立即走进去,说:“我在。刚才卫士太多,恐怕走漏什么消息,我特地将他们屏退了。”
范增满意地点点头,项羽也很自然地请叔父坐下来。
“刚才,我和亚父商议了一番,打算今晚就写信让快马送到刘邦那里,请他明天到鸿门来赴宴。我打算在宴会上再观察一下他,如果这家伙真的忘恩负义,打算自己在关中称王,我一定要杀了他!”项羽恨恨地说。
项伯自然连连称是,范增却还有些许不悦地说:“将军,刘邦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哎,”项羽伸手阻止范增说:“亚父,我们项家乃是楚国名门之后,杀人当然可以,只是要杀的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啊。”
范增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他叫来笔墨,开始草拟书信。
看着运笔如飞的范增,项伯并没有太担心刘邦,但他却想到了当年的兄弟张良。张良现在名义上是韩王的下属,但留在刘邦身边,一旦真的爆发冲突,张良肯定会有危险。
于是,项伯找了个借口,辞了项羽和范增,走出营帐。
他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迅速去马厩挑了一匹快马,来到刘邦军中,找到张良。
张良看见项伯,惊喜不已。他抛下手中的书卷,把住挚友的臂膊问道:“项兄,近来可好?”
项伯咽了口唾沫,擦着汗说道:“好,好——只是,张兄你要不好了!项将军明天打算杀掉你们沛公,你今晚先跟我走吧,或者,你跑回韩国也行!”
张良却很从容不迫,他安抚着项伯坐下来,喝了口水,请他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张良将事情转告给刘邦。
刘邦后悔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听了无名小辈的建议,封锁了关隘,结果却要招来杀身大祸。
跑,是来不及了,打,面对项羽的四十万大军,刘邦又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那么,这位项伯现在还在我军吗?”刘邦脸色苍白,半天挤出这么一句。
得到张良肯定的答复,刘邦喜出望外,连忙让张良将项伯邀请入内。
张良刚介绍完双方,识趣的刘邦立刻称呼项伯为兄长,并约定了彼此两家的婚姻。项伯原本不想趟这么多浑水,硬是挂不住朋友的面子,无奈之下,只好将事情一一告诉刘邦。刘邦自然是千恩万谢,拿出当年在沛县混江湖的义气,说是将来一定鼎力报恩。
临走前,项伯再三丰富,第二天一大早,就要来向项羽道歉,刘邦唯唯诺诺,将项伯送出军营。
回到军中,项伯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放心,于是他找到尚未就寝的项羽说:“我听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曹无伤是个背叛主公的小人,他的话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刘邦派军队守卫关隘,这是安境护民的职责所在,至于关闭宫室和封锁库府,也足以证明他并没有胆量在关中称王。如果我军现在杀掉有大功的刘邦,必然会失掉天下民心,更何况,我听好朋友张良说,刘邦原本就俯首帖耳等待将军,半点在关中称王的勇气也没有。”
此时的项羽,已经从怒气中平复过来,他听到项伯说的情况,又想了想,觉得并非没有道理,便同意暂时不杀刘邦,决定第二天观察后再做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