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大宋达人秀(25)

在这片南宗禅的发祥之地,苏轼有机会游曹溪、访南华,与南宗禅结下深缘。苏轼在岭南多次游历并且曾寄居在南华寺,他与南华寺僧人有频繁的深层交往。南华寺曾是慧能传法的寺院,来到南华寺,老年苏轼终于明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苏轼与岭南的人与物打成一片,他的心里也感受到了融合于岭南淳朴民风的快乐。他热爱岭南的人,珍视“曹溪一滴水”。“竹中一滴曹溪水,涨起西江十八滩”,是苏轼内心感受的真实表露。他超然物外,忧乐两忘地走着坎坷的人生之路,就是因为心中流淌着一股曹溪清泉。苏轼悟得,是“曹溪一滴水”让他在风雨人生中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理事无碍、事事无碍。“曹溪一滴水”与“摩诘不二门”滋润了他的精神家园,铸成了他无所往而不乐的潇洒、乐观人格。眼见自己年事日高,而归期渺茫、前路茫茫、举目无亲,于是他益加潜心学佛习禅,热衷于修炼坐禅、精研佛典。“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这短短的两句诗,将自绍圣元年到元符三年的7年流放生活、九死一生的飘落生涯,以达观的胸怀、感恩的心态一带而过,犹如《华严经》中的善财童子参访53位善知识。他在不同的境界里历事炼心,如如不动,随缘任运。

谪居儋州,苏轼在《次韵子由浴罢》一诗中说:“楞严在床头,妙偈时仰读。”可见《楞严经》在他生命中的重要地位。一部《楞严经》成为苏轼一生熟稔无比的宝典。《楞严经》是一部圆如来之密因、具菩萨之万行、标迷悟之根本的大乘经文。这部经书的要旨是明根尘,主要内容是佛为阿难逐一宣说人之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和六尘(色、声、香、味、触、法)之间因缘互动的问题。

“思我无所思、人生本无待”,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自己是什么,要干什么,均无所挂心,“相逢莫相问,我不记吾谁”,既没有社会角色的自我确认和追索,也没有自然的回归和同化,只是走向内心,求得一种心灵的自由。他抵达了一种“我不记吾谁”的心灵的自由,解除一切束缚心灵的桎梏,以一颗赤裸裸的心来贴近生活。

他要做大自然的欣赏者,他把自己的思想感情倾注在它的身上。他也从大自然中获得乐趣,浪迹山水禅寺寻求美的享受,领略人生哲理。他把岭海当作自己的故乡,他说:“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又说:“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他并非真的以为海南是他的“故乡”,而是说故乡在自己的心中,只要心有所安,无处不可作故乡。

他也时时盼望北归,思乡之情时时扰心,其痛苦经常溢于言表。他于梦中听见山呼海啸,误认为是群仙欢宴而庆贺他的北归。然而,年复一年,归期难料。早在25岁踏上仕途时就发出的“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的豪言壮语,曾经最能代表他对事业功名的向往和追求,然而接踵而至的政治迫害以及社会人生的种种矛盾,逼他步步恬退。他所效忠的朝廷和君王一次又一次把他抛向痛苦的深渊。政治、功名、富贵只是一场幻梦,他只有拿佛家的思想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于山水的静观默照中获得清静圆融的体悟,山河大地无非佛身,溪声浪语无非佛法。法轮常转,岂分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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