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和杜甫:大唐断背考(5)

盛世和乱世,中间仿佛只隔了一层薄纸,只有一步之遥。从天堂沦落到地狱,竟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这是专制王权的必然的宿命,唐帝国的盛世陡衰似乎揭示出这样一条真理:无论社会文化多么宽容,国力多么强盛,但只要专制主义的土壤存在,一切坚固的城池和宏伟的宫阙皆如沙门空海般脆弱虚空、不堪一击。

安史之乱把大唐帝国搅得落花流水、奄奄一息,到处哀鸿遍野、兵荒马乱。皇帝为夺回江山,竟卑怯地乞求匈奴回纥收复洛阳,应允任意抢掠三日,使洛阳成了一片废墟。历时9年的残杀,黄河流域萧条凄惨,人烟断绝,兽游鬼哭。大唐帝国人口从900万户锐减至200万户,3/4人口惨死,残存者以纸为衣。

山河满目疮痍,杜甫流亡颠沛。长安陷落后,杜甫北上灵武欲投奔新登基的唐肃宗,但半路被叛军所俘,约半年后才冒死逃了出来,最后终于投到肃宗旗下,被任命为左拾遗。不久发生了房琯罢相事件,杜甫为此忠言直谏,却触怒了龙颜,险些被治罪,随后被贬为华州司功参军。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官军在相州大败,长安洛阳一带出现大饥荒。杜甫微薄的薪水无法养活家人,于是辞掉官职,携全家随难民向西逃荒,赴秦州、同谷等地。杜甫原打算去甘肃投靠亲友,哪知亲友自家也朝不保夕,所能给予的帮助极为有限,加上陇上自然条件比关中更为恶劣,如此下去,冬季全家将无御寒之物。杜甫一家人在甘肃只待了3个月,便决定南下去气候温暖湿润的成都谋生。

杜甫苍劲而清瘦的身影蹒跚在绵延的群山之间,乱世中仓皇飘零,孤苦无靠,原先清俊儒雅的容貌竟变得风霜满面,行事也显得迟缓而有点迂腐,背开始微驼。流离失所的旅途中,偶尔也追忆起煌煌盛世,杜甫泪流满面,感慨万千,“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这些已成永逝的风景。路途上杜甫历经磨难,他目睹了人间的种种不幸、罪恶与苦难,一路的见闻都写在“三吏”、“三别”里,石壕吏、潼关吏、新安吏,全是恶狠狠的酷吏;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全是生离死别。那苦难深重的人间啊,那罄竹难书的欺压与杀戮!谁说是盛唐?真的有盛唐吗?看看被阴谋和血腥充斥的唐朝宫廷,杀子弑父、兄弟残害、奸淫乱伦、纲常崩溃、人欲横流、男权嚣张、女权膨胀。太平盛世是儒家的理想社会,尧舜禹才是它的典范。传统史学家以“物产”为标准,认为以国库丰盛、人口庞众为标志的国强就是盛世。这种评判标准漠视民生,不是以人为本。不把民生当作盛世的衡量标准,是史学家良知的沦丧。唐代的税收“取之于民”而“用之于帝王权贵”,贫富不均,民不聊生。李白就曾梦想做一名侠客,解放民生被践踏的唐朝人民。而杜甫用他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旷世情怀向世人宣称:国力和经济的盛世根本算不上盛世,我只相信人民、人心、人道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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