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自现者不明。
每天,我都会站在自己面前。尘埃里的小花,开了……镜子、玻璃、不锈钢圆柱体、洁净的电梯和地砖。
生命的痕迹站在成堆的物质上。花猛烈地开放,橱窗炸开。
暴躁的重复,你忘记了自己。谎言的草丛和树枝围困每一次冲锋。炫目的流光恒定在那里,核一点点败落。身体和姓名的甲状腺增大,你爆炸,找不到花开的原因。
双脚、腰椎沉于冰雪的灾难中,掩体凝固着各种见识。
走过你撒满身体的房间,也追不上你的影子。你吐出的每一朵自诩为莲花之词的句子,紧裹着照亮你的影子的光。
主观的见地遮蔽了远方。到处都是你自己的残枝败叶。
18
在路上睡着了,醒来已是晚上。
天黑了,我是早上上的路。
前面两个人,不知所向。
19
枯枝败叶署名的古井,昨天来访问过一个关于冥想的故事:结尾部分隐藏得特别肤浅,但没有谁可以逃脱出去。
大笑的脸部表情写满了倦意的张狂。
只有夜晚那爬过山顶的风还记着土里的一些片段:一只手让碎片形成拼盘——审判最后一个信仰者的安静,一场没有辩护人的审判。
非神职人员说:普通的道理不值得浪费时间来布道。
20
任意的猜度都是一种伤害。
21
高见被指示牌强制灭掉:声音巨大无比,取消我们的声音。
秋天,虫子出来了。
天一亮,我把手搭在额上,假装在看前后有没有人。
没有,
是一个答案;
有,
也是一个答案。
都不重要。树叶说掉就掉了一个秋天。哭吧,失去的时候才感觉到老化是从脚趾开始的。
我想向他打听,他却要我装出是他向我打听的模样,只有这样他才告诉我应该往哪里走。
我可笑地把他女儿骗到了手,她很瘦,十六七岁,会弹琴,是黄色的古琴,声音是青色的,像她的手。
她说最喜欢把球击向空中,挂在树叶上,她想自己上去拿下来。
我知道,她是有意让我上去。我站在树叶上小声地说要她小心点,她说,会的。我从这条路到那条路,把球送回她手上。
我们打了十天的球,我都快老了。她说她早就老了,她喜欢说自己老了,她老得很有诗情画意。
我祝福她,她没有来送我。我走了。
墙上的所有色彩全部蜕化,老树暗示我:颜色是会死的,还会吃人。
从此我惧怕每一片树叶。
22
特别多的四方形块状坐垫在大圆里转,外面有人不停地喊:65度,65度,65度。
我属于其中的一个方块,头剧烈地旋转着疼。
23
从一个脏的字里抽身出来,里面储藏了一大批人。我知道这样说不对,公案透露出我永远悟不到底的气息。
我还是在写。脏的酒脏的话脏的装腔作势脏的拥抱脏的醉脏的笔脏的字脏的汽车脏的兄弟脏的姐妹脏的速度脏的球脏的蛋脏的脏。
从脏里出来,落在另一个脏里。
干净的人一百年前已死去,睡在我年迈的怀里,年轻老去。
24
藤蔓回忆着梦的颜色,寻找:墙壁的灰尘,雨水淹没大地,十步之外的城市,请求补救——崩塌。
红色呼着谎言的阴云,黄色吸着善良的精气。阳光消失在白天的窗台。路灯,照亮了骤然而黑的城市!
不行了,我心已暗,像梦一样。努力站在楼梯高处,克服滑倒的危险,擦亮头顶那块天。
微微有光,绝望的水淹到了心脏。
25
醒来的准确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
窗帘黑沉。醒来,往回走,穿越无数个小区,无数棵树压下来,树干上只有灰尘和枝叶的残骸,骷髅空空的眼睛盯着我的头。
停止疯狂的索取。安静的美德被我们双手揉搓扼杀,尸骨未寒之时,我的脚已把它踩进泥污。
醒来,救救自己的呼吸,善待来日不多的肉身。
心灵已远足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