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安:
我想澄清一下,《少年pi的奇幻漂流》讲的是信仰,不是宗教,宗教是前面的小菜,小朋友很天真地认识宗教,什么都去跟随,所以里面有它的荒谬感。后来他在海上,以为面对的是上帝、信仰,但宗教是人为的行为和组织,而人对上帝是抽象的概念,关乎我们对未知或比我们大的事情的理解,包括我觉得我很脆弱,为什么我会有力量?群体这么大,到底我的力量是什么?而我怎么去信仰他、经营他?不只是外在虚幻的上帝,认为上帝创造了我们,也可能是我们创造了上帝?我们内在对这种未知,也就是所谓的老天爷,以及我们未知的本性到底如何结合?我们都有感性的需求,要跟他结合,可惜理性没有办法解释,这时你该怎么自处?
所以,《少年pi的奇幻漂流》要讲的是这种信仰,人跟自我、大我之间的一种关系,一种很抽象的关系,所以pi在海上,面对的上帝是很抽象的概念,可是又是一种具体的身体感受,而不是去礼拜堂、庙里面客套的东西,所以说它是宗教也没错,但在宗教的上面还有上帝,也就是信仰的问题,我主要讲的是这个。
我认识胡市长很久了,他以前最早是新闻局长,那时的新闻局跟后来的新闻局不太一样,我们拿辅导金也是第一次,“外交部”辅助我们,也都是刚刚起步,有一种很纯真的感觉,而我可能是唯一或唯二有把辅导金赚钱还回去的人,不像现在辅导金不够。那时很感谢胡市长(当时为新闻局长),我们之间有一种患难之交,他给我们做里子,我在外面得奖、办活动,为台湾争面子。
至于他们两个男人有什么不对,面对脆弱为什么不可以脆弱,有什么不对劲?我认为这是因为职业,我自己本身也是,导演和一个城市的大家长都是被人依靠的,如果表现脆弱会天下大乱,大家都要往他们身上依靠,所以其实是家长、成人的角色。我这次拍《少年pi的奇幻漂流》才有这样的经验,以前只是纯粹的导演,角色还是小孩,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到,要不到,我就哭闹不休。因为我上面有个制片,一直扮演家长的角色,所以我可以像彼得潘一样,当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发挥我的童心,可以动人,跟大家交流、娱乐大家,因为责任有后面的大人在扛。
这一次因为到台湾,制片等于没用,而且我第一次不跟制片伙伴詹姆斯·夏穆斯(James Schamus)合作,觉得要成长,就必须孤独来拍片,但碰巧是最难拍的电影,加上我把片子带到台湾,不单要对所有工作人员负责,还要照顾他们的生活,因为台湾是我的家,一定不能丢面子;另外一方面,我希望他们要给台湾做很好的榜样,不然我在同胞面前会没面子,夹在两边,必须要成长,成为大人,所以,我可以体会当家长不能暴露弱点的心情,要“打落门牙和血吞”,回家之后眼泪往自己里面掉,只有太太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每个男人都怕太太,因为你最脆弱的时候,是她们给你力量,就像小孩一样,不敢对她怎样,会怕她,结果就变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太太。我想这和我们在社会里扮演的角色有关系,这个社会有小孩的角色,也有成人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