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达文 奎师那的使者(4)

“但它们为什么要袭击人?既然它们是奎师那的朋友。”我实在不解。

“因为它们太饿了,没有吃的。”吉娜抓住我的手,“它们太饿了。”

但这种解释无法平息我心里的不满:“我认为是那些男孩子训练了猴子,让它们去抢别人的东西,再用来换钱。”

“噢,”穿红T恤的人笑起来,“不是的,这些猴子一直就这样。”

这个解释让我大感宽慰。后来我才想到,那时真正伤害我的并不是猴子的暴虐,而是受难时不仅无人相助反被落井下石的悲凉,是对人性黑暗的恐惧。我并非真为脸上的伤口感伤,而是为那种让人绝望的被隔离、被欺压的恐惧。我又想起那个白衬衣男孩突然愣住的情景,当我指责是他把猴子引来的时候。我那时觉得他是个诱饵,故意和我聊天引来猴子—他们这样训练猴群。但现在我为自己的揣测感到不好意思。

或许正如吉娜所说,这里的猴子因为饥饿而变得具有侵略性,但它们并非仅对我个人发起攻击。那些孩子或许只是因此找到了一种谋生手段,尽管这并不高尚,但也未必是蓄意,更多的或许是种无可奈何。当我这样想时,心中的愤懑和对人性的绝望便开始点点消退。

这就是温达文/

著名的奎师那寺庙了/

红T恤一直陪伴我们到最初下车的地方,他试图为我们找一辆电动三轮车回马图拉,让温德一家还在等我们吃中饭。但这里的车夫油嘴滑舌,认准了两张外国人面孔,不仅漫天要价,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

“要不我带你们去城里吧,那里车多,肯定能找到。”红T恤又说。

“好吧。”我的心情开始好转,甚至可以平静地回想适才发生的一切,并从中生出笑意。

“我真笨。”我自嘲地笑,挽起吉娜,“来温达文之前,你和我的朋友分别告诉过我要当心猴子,刚到时,那个白衬衣男孩儿又提醒了我两次,我一共被警告了四次,居然还是没放在心上,这是给我的教训。”

吉娜跟着笑了:“其实这些猴子很可怜,它们总是饿,没吃的,它们也没办法。”当她说这话时我才发现,那副从猴子爪下讨回来的我人生中最昂贵的眼镜架其实已经不完整了,它的一端被嚼得支离破碎。

跟着红T恤,我们走进一条无人的巷子,事实上,十分钟后,我们依然在无人的巷中穿梭,阴沟里堆积着生活废品,污水流淌,猴子在垃圾堆中找食,这里看上去像个被弃绝的空城。

“我们到底去哪里?”吉娜问道。

“去中心市场,我们抄近道。”他的声音很宁静。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吉娜的担心。但我的心里却生出了另一种天真的解释,这个人或许是奎师那的使者吧,不然他为何会在我最窘迫时出现,保护我们,陪我们重新认识这个城市呢?

这个念想让我微笑。

“你是做什么的?”红T恤突然问道。

我说自己在做一个关于梦想的采访,并从中寻找幸福的真谛。

“如果你问温达文的人有什么梦想,他们会告诉你他们的梦想就是没有梦想。”他说话像蚕吐丝一样轻柔而绵长。

“没有梦想?”

“是的,没有梦想,没有欲望,就活在此时时刻,温达文的人的追求是把欲望降低到零,不需要任何东西让我们感到更快乐,因为生命本身就是喜乐的。这就是人们来温达文的原因吧,不是吗?”他侧过脸来看我。

他的话令我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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