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春到人间草木知(5)

立,是开始。

春秋时讲立德、立功、立言;北宋有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一份责任和使命。而对于他来说,立春,更多的是立心。

从父母的庇护到自身的独立,以不同的姿态独立于世人之间,他在努力追寻着一种“立”的方式,立下希望,立下目标,立下决心,立下誓言,最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从此阳春应有脚,百花富贵草精神。这两句诗,干脆通畅,引人遐思,把春天所带来的转变透彻表达出来,也把他的心迹写得明明白白。

生命的长度,注定要用一双脚来丈量。他怀揣着这微小而温暖的向往,丢掉冬的沉赘,敞开清朗的心,在烟雨斜阳外,在山水微茫处,竹杖芒鞋,淡淡走,缓缓行……

大浪淘沙,才名终不掩。

他写的诗词,体裁广泛,情景交融。袖中一卷书,手中一支笔,足迹踏遍南宋半个天下,诗文也传遍半个天下。后人评论他“诗有唐音,有宋体”。

他画的梅竹,奇拔俊逸,别树一帜,使岭南美术开了新篇。《竹石来禽图》、《墨梅图》,现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他的书法创作,大多是率意为之。他天性嗜酒,常趁酒作草,落笔如风。草书《天朗气清》,是他的传世之作,在南宋书坛允推上品,康熙皇帝谈及他的草书,有龙翔凤翥之势。

他在道家,更有着无上的地位。据记载,他是南宗五祖之一。烟火深处,亦是菩提道场。至于修道的原因,正史上没有记载,我也不好随便猜测。道有尽,缘无穷。相遇抑或重逢,都不是人间虚话。

他自号海琼子。按照古代户籍划分,他算不上地地道道的海南人——他的祖父籍福建闽清,后来,奉朝廷旨意,在海南开馆授学,一家人从此落籍海南。

他原本也不姓白,而是葛家的子孙。本名葛长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何他就姓了白?

一说,他6岁时,父亲亡故,母亲带着他改嫁到雷州半岛的白姓人家,于是改姓白。

另一说,他本姓葛,除去上面的草头,以谢天地父母,除去下面的勾曲,以谢兄弟妻子,只以中间的曰字,加撇为姓,由此一身清白,山水逍遥,云游天地之间。

这两种说法,在史书上都有记载。若不需究根问底,我愿意相信后一种。

从16岁那年,他就辞别家人,把自己放逐到路上,从春到秋,从夏到冬,三十六年时间里,足迹踏遍十二省,大江南北,深山茂林,处处都有他行走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往哪里,栖在何方,他的脚步从未在一个地方长久停顿,千山万水,只是人生的来来去去。也没有人知道,他卒于何年,他的生死,迄今仍是一个谜。

看过他的一张画像,一手扶石,一把摇芭蕉扇,身后,一棵老松。松枝上,悬一葫芦酒壶。他独坐松下,表情纯粹安详,也无风雨也无晴。

也听过根据他诗词改编的曲子《道情》——

白云黄鹤道人家,

一琴一剑一杯茶。

羽衣常带烟霞色,

不染红尘桃李花。

在他的背后,总有说不完的传奇。画竹成墙,隐身术夜遁,托梦降生,蟾仙下凡,文笔峰羽化成仙……故事演绎一番又一番,许多真相被还原成了一千种模样,但拂去漫漶不清、众说纷纭的尘埃,他仍是绝艳,是人们心中的一句惊叹。

将写有他诗句的春帖子,挂在窗前,倚着窗子侯春风。

要侯多久?不用掰着手指数日子。古人凭借经验和智慧,已在《月令七十二侯解》中给出了答案: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

准确地说,这里的侯,是物候,但物候总是撵着时令走的,到了什么时令,就会出现什么样的物候,一个节气分三侯,一侯五天时间,不急不慢,有序有致,有始有终。

喜欢这样的约定,有些期盼、有些焦急,心里却是不慌乱。不需翘首以盼,不必心心念念,所有相逢,都是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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