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混蛋!叫你们闭嘴为什么还在一直说?被告都叫你们不要再辩护了为什么还在这里说废话?”
被告与律师们唇枪舌剑,法庭上一片混乱。文益焕牧师站起来说:
“我申请审判员回避。我们不想接受这种审判!”
这根本不能叫做审判。听完文牧师的话后,我也立刻起身走出法庭。其余的人也都跟着我一起退庭了。
被囚禁人员家属们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亲人被抓走后没有任何音讯,只有各种传闻闹得人心惶惶。光州民主化运动刚一爆发,亲属们就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之中。他们千方百计四处寻找各处打听,但依然无法获知亲人们的下落。为了获知这些人是死是活,他们甚至找到了联合搜查本部,可是谁都没有向他们透露任何消息。另外,被囚禁人员的妻子身边都安排有两三名情报人员监视。被囚禁人员在从中央情报部转移到教导所后,家人们便可以前去探视。
被囚禁人员的家属们想要约见有关人士,但是人人都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时局不稳,人心不古,有谁能站出来哪怕是请他们喝一碗温水呢?他们的心里该是多么的伤心和悲痛啊!他们要与那无形的巨大力量展开斗争,心中该是多么的恐惧而又孤独啊!
后来我还听说有这么一件事。被囚禁人员的妻子们用计支开了监视者聚到了一起。她们火速乘坐租来的大巴去了江陵镜浦台。在那宽阔的白沙地上,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大家都在使劲地大声呼喊。她们呼喊着丈夫的名字,大声叫着我爱你,其中也掺杂着对某些人的辱骂,也有人只是悲泣。最后大家抱头痛哭,回应她们的只有阵阵涛声。可是李姬镐——我的妻子连这种聚会都无法参加。
我的家人被完全而彻底地软禁在东桥洞。谁都没有向我的家人通报有关我的任何消息。在光州民主化运动爆发后,妻子通过《美国之音》的深夜广播才得知了我的消息。当时的广播内容是由于涉嫌“阴谋内乱”,我很有可能被处以死刑。妻子无法得知世事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又在什么地方。不安和焦躁的日子在无尽地持续着。妻子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说那是“紧张得心脏都萎缩的日子”。
7月12日,我家收到了一封通知书,其内容为“金大中被收监于陆军教导所,即将送交军事法庭,因此要选定辩护人”。妻子立刻向警察提出要求外出聘请律师。可是警察对此置之不理。
8月16日,崔圭夏总统突然辞任。他通过发表特别声明提出自己对于没能妥善解决“5·18”光州民主化运动等一系列事件从而引起社会混乱负有责任,同时声明支持全斗焕担任总统一职。8月27日,统一主体国民会议选举全斗焕为韩国第11届总统。
9月8日,针对我的长子弘壹、弟弟大贤等10人召开了戒严普通军法会议,决议将刑期由3年改为4年。这些事实完全没有被媒体报道出来。
9月11日,检察机关针对因涉嫌“煽动内乱”而被收监的24人曾进行过求刑。检察官以“组建反国家团体韩国恢复民主促进统一国民会议并成为其议长,威胁国家安全”提起公诉,因违反国家保安法、阴谋内乱罪而被请求处以死刑。
那天,除了我之外的23人都进行了最终陈述。李海东牧师揭露了在中央情报部地下室中进行的拷问细节,以及被搜查官打得皮开肉绽的事实。被告和旁听席上的家属们都呜咽了。被告们回想起了被拷问的瞬间,也将那种苦痛真切地传达给了家属们。李牧师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我在这种情况下进行了与自己意志相悖的陈述。身为圣职者的我成了写虚假陈述书并在上面按上自己指印的胆小鬼和变节者。我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内心处于深深的痛苦和悔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