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苏木以东(5)

他骤然切入的,是我熟悉的世界,宛似另一个东乌珠穆沁。如果我不是对这些名簿上的小孩和他们的父母过于熟悉,如果我不是至今还和他们的父母站在一块无形的地场上,风刀霜剑,心甘情愿,我依然会忘掉遥远的服部老头。

但是现在不能了,我不能回避他加於我的反省。

因为他做着的一件一件,都是我正在努力做的。只是他干得更随意,更富于行动的果决。

“嘿嘿,不用看,……没有用,嘿嘿。”

见我翻看那些名簿,他的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他认定自己的事,就是按名单发钱。现在钱已发罢,他已经休息。

他随手把一叠名簿扔在茶几上。“一个村子的小孩,家里都很贫穷,给谁又不给谁呢!”他自语般说。我又摸起一本,满本的一页页上,申请的助学金数额,都写着50或者80。望着那些法土麦和卓玛草,我茫然无语。

“去年您怎么没有来呢?”我问。

“店里不景气,钱不够。”他望着我。好像日本经济不景气的坏处,只是妨碍了他去青海。“今年,我朝姐姐借了一百万日元,说以后还她。”他自语着又呵呵笑起来,“嘿,还什么呢,她知道我任性。”

为他开一次例?我沉吟良久,最后犹豫地说:

“也许您愿意我把您的事情,在报纸上介绍一下?”

没料到,老头正色道:“不!在报纸上登出来,事情就变了!我从来拒绝在那种地方……”

我深深感动了。

从那天晚上起,拒绝和审查结束,我在内心里把他认做了自己的朋友。我打算仔细了解这个朋友,等着下一次倾心而谈。但我没想到已无下一次,那一晚便是我们的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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