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无情实有情

说来也巧,就在我见总理和七妈后没多久,尔均和我竟有了一次短暂相聚的机会。他从重庆出差来北京,报送一份紧急的汇报材料。

热恋中的我俩,见面后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尔均仔细地给我讲了他的家庭境况和经历。

他说:小时候并不知道七伯是做什么的,家人瞒着他。抗战爆发后,他的父亲周恩霔随七伯去重庆工作,在八路军重庆办事处当秘书。直到这个时候,奶奶和母亲才告诉他:“你有个伯父叫周恩来,大排行第七,你们称七伯,是中国共产党的一位领导人。七伯从小聪明好学,爷爷很喜欢他,资助他留洋读书。七伯同你爸爸感情很深,早年在北平、上海时,他都来家里住过,还教你爸爸写字、做操。那年共产党出叛徒(指顾顺章),你七伯、七妈还在我们家躲避了好几天,然后去的苏区。”

自从父亲离家后,生活变得艰难,母亲带着全家到江苏高邮外祖父家寄居。抗战胜利后,尔均初中毕业,没钱继续升学。听说父亲转移到苏鲁皖边区工作,想去找他但没法联系。这时,听说七伯、七妈到了南京、上海,正在同国民党谈判。尔均当时才14岁,年纪虽小,胆子却大,1946年春,他冒着风险一路找到了上海思南路中共办事处,见到了七伯、七妈。七妈见尔均衣衫褴褛,脸上还长了疮,心疼地说:“好孩子,你受苦了!”马上找来药膏,亲自给尔均涂上,不几天就痊愈了。80年代,七妈还同我俩谈起这段往事,她老人家还记得药膏的名字叫“如意膏”。

七伯、七妈问尔均今后的打算。尔均毫不犹豫地提出要求:想跟他俩去延安干革命。七伯、七妈肯定了他的志向,却表示这件事情要考虑一下再定。这段时间,尔均寄住在一位亲戚家。七伯、七妈工作虽然很忙,还特地抽空来看望尔均。这天,七伯、七妈有公务活动,是坐汽车来的,穿着整洁得体的西服,七妈胸前还佩戴了一朵红花。他俩风华正茂,漂亮极了。七妈解释说:“你别看我们这样打扮,这是工作需要,在延安,我们和大家一样,穿的都是土布衣服,补丁摞补丁呢!”尔均说我懂得,我也愿意那样。七妈高兴地笑了。

过了几天,七伯、七妈找尔均谈话,严肃而又亲切地告诉尔均:现在形势很紧张,国民党没有谈判诚意,和谈估计要破裂。他们也想过送尔均去延安,但随时可能被迫离开,带上尔均很困难。因此,他们希望尔均还是暂时留下来读书,以后再设法取得联系,会有机会参加革命的。临走,七伯、七妈给尔均留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学费、生活费。尔均当然很想去延安,但还是听从了七伯、七妈的安排。就这样,尔均在高中毕业后,参加了人民解放军。

尽管当时尔均没能跟随七伯、七妈去延安,但从没有离开过他俩关注的目光。尔均参军后,成为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的学员,参加了解放西南的战役,征程中被调到二野后勤部工作。就在这期间,他和七伯、七妈重新取得了联系。七伯、七妈得知他参军的消息非常高兴,对他争取入党的想法尤其重视,一再写信给予鼓励。1953年12月31日,尔均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七妈立即写信祝贺和勉励。我看到了尔均珍藏的这封来信:

尔均同志侄:

航快信已收到,知道你已加入共产党,至为兴奋!今后,你必须加强党性的锻炼,克服非无产阶级的思想,不断地为着共产党员的八条标准而奋斗,不要辜负了光荣的共产党员的称号,争取如期转为正式的党员。你必须注意密切地联系群众,关心群众,向群众学习,从而你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你自知应不骄不馁,但必须从思想上行动上加以不断的实践为要。

……

我的病已较前大好了,每日已可工作二三小时,你可勿念。

匆此,即祝进步、健康!

邓颖超

一九五四、一、廿四

七妈在这封信中,用“至为兴奋”,形容她和七伯得知尔均入党时的心情,关爱之情跃然纸上。七妈提出的共产党员“三个必须”,寄托着老一辈革命家对下一代的殷切期望,我们深受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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