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马尔克斯传 无法入睡的马孔多(2)

马孔多历史上另一个重要事件,是尼卡诺尔·雷伊纳神父要组织建造一座高大的神庙,神父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希望在无信仰的人中间建一座圣殿,他憧憬着神殿里站满真人般大小的圣徒,四周镶满彩色玻璃。然而,马孔多人民的生活里从一开始就没有牧师,他们自己能和上帝对话,所以不存在原罪的玷污。他们喝上一杯巧克力之后能飘离地面12厘米。雷伊纳神父发现马孔多不是无信仰的中心,于是他又开始继续寻找。

在后来的岁月里,马孔多见证了美国人在这里建起来的的香蕉园,这座小镇也通过铁路与外界建立了联系。但是,因为罢工、滂沱大雨和之后的干旱,香蕉园已不复存在,据说,一阵龙卷风将马孔多的繁荣从地球的表面一扫而光。

《小说地点词典》的结论证明,马孔多并不是在外表上和水平上模仿我们世界的另一个平行的现实,而是那个世界的外延,其中的生物群和植物群、大陆和国家,社会、政治及经济剧变等,一概是自己的——换言之,有其自己的生态系统。曼格伊尔他们在序言中提到,他们编撰这卷百科全书的点子是怎么来的:“我们同意,我们的研究方法要谨慎才行,一定要在真实的与虚幻的之间求得统一。我们要把小说当成事实,以严肃认真的态度来对待所选的材料,如同对待探索者和史学家的报告。”他们二人对地点感兴趣,虽然是虚构的地点,但毕竟存在,“这些地方是可以访问的,可以在真实世界里标在地图上,因为作家望着真正的地形地物,将他们的视点投放在上面”。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马孔多就有上述特点。读完小说之后,你能感到这座小镇就在你身旁,伸手可及,不是逃跑主义者的海市蜃楼。在我看来,那里的生生死死已经染上了拉丁美洲的DNA。或者如批评家艾德纳·瓦尔德所说,这座小镇在这一地区心灵上打下的烙印已经把“el macondismo como latinoamericanismo”马孔多的形态变成拉丁美洲的形态。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的博士论文《加西亚·马尔克斯:弑神者的历史》在马德里的科姆普洛坦斯大学答辩通过后于1971年出版,他在文中称《百年孤独》为“完整的”小说。“虚构现实的引领过程已经达到极点,这部小说以出神入化的综合能力将其他小说合而为一,构建出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从这个世界里汲取所有的营养,然后小说里的营养又被这个世界所吸收。”

60年代中期,加西亚·马尔克斯得出结论,一个作家和一部作品生来就是一对。在电影方面打拼能助他养活家人,但效果并不理想。他感到空虚,荒废了自己的才华。很早以来他就怀有一个梦想,写出一部小说,不仅要把他的童年经历收入其中,还要写出他对这个世界总的看法。他越是放纵自己的想象力,就越是感到,无论他写出多少短篇和中篇小说,这些故事都是一部作品的材料,就是马拉美所谓无所不包的皇皇之作,其复杂性不仅要反映现实,甚至还要与现实一比高低。

他对曼多萨说,总的来说,他以为“一个作家写的仅仅是一部作品,虽然这部作品可以有好几卷,每卷有不同的名字”。加西亚·马尔克斯把巴尔扎克、康拉德、麦尔维尔、卡夫卡和福克纳视为一部力作的楷模。他们创作的作品之一要超过其他作品,给人的印象是,这位作家与一部原始的作品相关联。他问道:“谁还知道塞万提斯的短篇小说?比如,谁还知道《以为自己是玻璃的毕业生》?不过,阅读这部作品,你也可以怀着阅读他重要作品的喜悦。在拉丁美洲,委内瑞拉作家罗慕洛·加利格斯因《唐纳·芭芭拉》为人所知,但这不是他最好的作品,危地马拉的米盖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因他的《总统先生》出名,这部小说很烂,还不如《危地马拉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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