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

当时,汪孟邹的亚东图书社生意很清淡,章士钊主办的《甲寅杂志》由汪孟邹承担,财力已拮据,无力再办期刊,但他相信陈独秀的眼光和能力,就去找同业好友益群书社的老板陈子沛和陈子寿兄弟,他们很感兴趣,于是承办了陈独秀主办的《青年杂志》。后因陈子寿觉得刊物名称与上海的《上海青年》雷同,和陈独秀商量后,改《青年杂志》为《新青年》。

因陈独秀而有《新青年》,因《新青年》而陈独秀名满天下。

蔡元培到前门陈独秀下榻的旅社拜见他,并不只是为了叙旧,而是以北京大学校长的身份,求贤若渴地聘陈独秀为北大文科学长。他说,前几天,与汤尔和、沈尹默研究文科学长人选,汤、沈二位拿出几本《新青年》,向我推荐,说仲甫乃青年导师,担此要职最为合适。《新青年》每期我都拜读,仲甫先生有见识才学,是叱咤风云的文化主将,堪当学长之职,恳请先生襄助鄙人,屈就此职吧。

陈独秀听此,仓促无备,忙委婉推辞说,办刊物杂事缠身,无法分身。蔡元培忙表示,那就请陈独秀把《新青年》搬到北大校园,办刊教学两不误。

陈独秀被老友镜片后执着和慈爱的目光感动了,那目光里有领袖群伦、宽厚长者的情怀,但此事太过突然,真让他为难了。于是他说:“我向蔡先生推荐胡适博士,此人比我强,适合担任文科学长。”蔡元培自然也喜欢胡适。他在《新青年》上读过胡适的《寄陈独秀》长信。对其间提出的“文学革命”口号十分赞赏。尤其对胡适在海外提出的“一个国家有海陆空,不如有大学”的主张,赞叹不已。蔡元培知道,他到北大主政,与旧势力必将有一场苦斗,他需要陈独秀这样的青年领袖,也需求胡适这样的文化革命的急先锋。身材短小,留着两撇细胡子的“桃园渔夫”,气度儒雅地微微一笑:“仲甫,我还会来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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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学校长,是中国现代文化教育史上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要彻底改造北大,使之成为中国新文化运动的策源地和中心,他很清楚邀请陈独秀的重要性。北大建校一百多年来一直是中国无可争议的最著名的大学,但其前身京师大学堂,本是为培养封建官僚而创办的官校。进士学馆深造,也是举人进士出身之各京曹官吏获取官职的台阶。后来又有专门为新进士肄业设立的进士馆。学生个个是官吏老爷,旧贵族的没落腐朽习气弥漫学校。民国后,学生仍以官僚、巨富、名流子弟为主,前清遗少不在少数。时代理校长胡仁源也是前清进士,后留学英伦学工业,1913年担任北大预科学长,后代理校长。他所聘教员多是前清遗老与封建士大夫名流,如文科教授辜鸿铭、刘师培、黄侃诸人。学生中不少身着长袍马褂、手捧水烟袋的公子哥,即便优秀者,也不过在二流小报写写花边文章,或以香艳之文捧捧女伶。下等者,整日打麻将,提笼架鸟,逛八大胡同,校风极差。在严重缺乏学术空气的环境下,优秀人才寥若晨星。蔡元培要厉行改革,当务之急是延揽人才。于是才出现了清流云集、群贤毕至的局面。

1917年1月9日,天津《大公报》刊出号外:

蔡孑民先生上午九时,慷慨向全校作“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并以拳拳之心勉励职教员,必须具备两种特性,即坚忍心和责任心。其演讲如动地惊雷,震醒沉闷之校园。

会后,蔡先生向记者透露初步改革大学计划:“一曰延聘人才,清除积习;二曰改革讲义,购置图书;三曰缩短预科修业年限,专办文理两科……北京大学的校史,将揭开崭新的一页。”

蔡元培演讲后的第四天,校门口贴出一则告示:“本校文科学长夏锡祺已辞职,兹奉教育部令派前安徽师范学校校长陈仲甫任本校文科学长。”消息不胫而走,校园掀起不小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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