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公立医院服务时,曾有一次去妇产科病房做麻醉访视。不知道为什么,一进门,一屋子的家属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无息地离开,只剩下家长。等我做完所有的访视程序并且填好访视单,要离开时,忽然被叫住了。
“侯医师,请留步。”
我停了下来,以为他还有问题。没想到这位先生直接拿出一个红包往我的白袍大衣口袋塞。
“一点小小的意思,请多照顾我的太太。”
一看到红包,我立刻拿出来还给他。我说:“我在医院服务这么久,从来没有收过一个红包。再说,收受红包是违法的……”
于是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在病房里,花了很多时间推来推去,直到这位先生确定我是真的不收,而非只是做姿态,才停了下来。
“果然不收红包。”他似乎有点落寞,随后迸出了一句我只在日本卡通片里听过的语法。
他说:“不愧是侯文咏医师啊。”
就在那一刹那,所有那些消失了的其他家属,一个一个都从门后出现了。
“他们都是你忠实的读者呢,听到你是妈妈的麻醉医师,兴奋得不得了,早把书都带来了,”先生说,“你可以帮他们签名吗?”
访视病人的时候签名虽不是很恰当,可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站在视病犹亲的立场,我似乎也没什么道理推辞。
于是,几乎是我的全集的十多本书被从柜子里面拿了出来。
我边签名边抱怨:“你们不是我的读者吗?既然读过我的书,应该知道我的人格,干吗还塞红包呢?”
“侯医师,读你的书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收红包,”这位先生面带几分抱歉的表情,淡淡地说,“可是,你知道的,很多写书的人和他书上写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一次,深夜十二点多,我和友人开车在马路上,肚子饿了,远远见到前面马路左转就是夜市,一时见猎心喜,就左转方向盘,没想到汽车才转入夜市街,迎面而来就是招手的警察先生。
我把汽车停下来,摇下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