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2)

如果勉为其难,用语言形容这三件器物呈现的东方审美——

东方审美就是实用的美:建盏的口沿很薄并且向外撇,喝茶的时候,上下唇贴上去,非常服帖;建盏的壁很厚,茶汤倒进去不容易凉。钧窑罐的形状很美,哪怕不插花,摆在案头就很养眼;釉厚,千年过后的今天,还是能当实用的水入,不漏不渗。千年过后的今天,玉印摸上去还是滑腻不留手,顺手,顺心。

东方审美就是传承的美:这三件器物,我都见过类似器形和做工的同类,在没必要改变的时候,古代的匠人竭尽心力传承前辈匠人精心塑造的美,恭敬从命,细节一丝不苟,大局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东方审美就是自然的美:它们似乎都不是主观设计的产物,匠人只是努力把它们恢复到了天生应该的样子。拿起青黑的建盏,喝一口当年春天摘的古树生普,冷涩而后甘,山林的春天就在唇齿之间,“一杯落手浮轻黄,杯中万里春风香”。插一支莲花到钧窑罐,仿佛养一支莲花在小小天青色的水塘,“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

审美的确需要天赋,但是天赋需要点拨,后天熏陶能在相当程度上弥补天赋的不足。多花点时间在这些通灵的事儿,人容易有精神;多用些美器做这些通灵的事儿,人更容易有精神。精神即是物质,物质即是精神,本一不二。

年轻的时候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常常将天地揣摩,希望终有一日妙理开,得大自在。人慢慢长大,喜欢略过本质看现象,一日茶,一夜酒,一部毫不掩饰的小说,一次没有目的的见面,一群不谈正经事的朋友,用美好的器物消磨必定留不住的时间。所谓本质一直就在那里,本一不二。

这本书,就和各位简单分享我理解的东方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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