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之在玄关等了一阵,因为有己子没出来,便暂时进家,走进玄关旁边的厕所,一直等到有己子出来。
有己子说他是个怪人,让人捉摸不定,还很较真,无论什么事情,与实质相比,他更加注重形式,这就是敬之的思维模式。不过,当他外出或回家时让妻子伏地行礼,未必只是形式主义,或许他是想通过这样来满足那种让恩师女儿服从自己的虚荣心。
“包里有饭店给的小礼品。”
“什么呀?”
“店里特制的寿司。”
说完,敬之先去了书房,看完桌子上的今天的信件,回到日式房间,脱下西装,换上和服,然后来到客厅,坐在桌前。
他们的房子不是很大,砖混结构,很牢固,楼下的三个房间采取集中供暖,即便在北方也感觉不到寒冷。敬之成为副教授后,把老屋翻新了,有己子的娘家出了一半的钱。
有己子叠好敬之脱下的西装,回到客厅时,敬之正在桌前看晚报。女儿真纪一小时前睡觉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十一点开始的时装秀节目。
有己子倒好茶,递到敬之面前。敬之和平时一样,眼睛看着报纸,手拿茶杯喝起来。桌子上放着有己子为真纪编织了一半的帽子。
刚才敬之回来的时候,有己子从玄关看见外面小雪飘飞,但在集中供暖的房间里丝毫感受不到寒冷。
有己子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嘬了一口,看了看敬之。
敬之还在看同一张晚报,上面有什么内容让他看那么久?敬之戴着眼镜,相貌端正,但面无表情。虽然相貌端正,但没有让人留恋的地方。
又嘬了一口茶,有己子按捺不住,说起话来。
“久坂家的守灵夜怎么样?”
“嗯。”
敬之这才放下报纸,看着有己子。
“去了许多人吧?”
“没有,只是家里人罢了。”
“久坂的母亲一个人住在札幌吗?”
“好像和他妹妹一家住。这次也是死在他妹妹家。”
“他爸爸原来是干什么的?”
“以前在小樽好像是个水产品的大批发商,战后生意失败,很快就死了。”
“那么他们家只有久坂和他妹妹了?”
“好像还有个弟弟。”
敬之拿出烟,点上火。等他抽了一口后,有己子继续问起来。
“久坂是长子,不照顾妈妈吗?”
“他就是个随便的人。”
丈夫说得激动,一瞬间,让有己子有些吃惊。
“惹出事端,和来历不明的女人待在一起,他妈妈应该为他操了不少心。”
“他妈妈健在的时候,你见过?”
“曾去过他家一次。”
有己子关掉电视。
“久坂伤心吧?”
“没有,他还是平时那样,面无表情。”
敬之吐了一口烟,烟雾拖着一条细线,飘散开去。就男人而言,他的嘴唇过于红润了。
“好像他妈临终时,他也没有赶上。”
有己子想象着久坂在妹妹家的样子。也许在那里,久坂虽然是丧主,但仍像个外人一样,无声地坐在角落里。
有己子想和他见面。
见面也未必会怎样,只是见面,聊聊这七年的岁月就足够了。现在有己子已经没有往昔的大胆和自信,而且身份也不同了。
七年的岁月给久坂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
就像有己子已经为人妻,成了一个孩子的母亲一般,久坂应该也有了相应的变化吧。久坂给有己子的印象是看上去没有女人缘,但身边总有女人围绕,或许对于有己子的事情,他只是把它当作小情事而忘却了。
无聊……
有己子独自想着久坂,突然觉得那很愚蠢。即便结婚是个枷锁,这七年,有己子一直守护着丈夫一人。贤淑贞洁的只是有己子,而久坂或许有许多女人。而且久坂可能还像以前那样,默默无声地占有了她们。
有己子决定不去想久坂,即便想也不能怎样,只会徒然生气。虽然她这么想,但内心中又有一种天真的念头——久坂也许还想着我。对于给他处女之身的有己子,久坂未动声色,对于其他女人,他也不会动心的。说不定,久坂的心境和往昔相同。如果见面,他或许会用那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微微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