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帮我掖好被子后,我像一个被捆绑的大粽子躺在床间,我叮嘱她说:“不要关灯哦。”我害怕睡觉时候屋里的一团漆黑。母亲有时候会依着我的要求留着灯光,昏黄昏黄的灯下,我放心地闭上眼睛,面容轻松。即使闭上眼睛就会出现鬼怪狰狞的面孔,我也可以马上睁开眼睛,风驰电掣间,鬼怪们烟消云散。灯光就是我的桃木剑,拔出,鬼怪们就会逃之夭夭。儿时,我想象中的鬼怪开始大多是以温柔甚至是美丽的面目出现的,只是在最后一瞬间,他们才会露出原型。这是看《画皮》的结果,那是我看过的第一部恐怖片,美丽的女人却有着蛇蝎一样的心肠,多机智的结合。杀人取心时,双手捂住耳朵的我紧闭双眼,从凳子上滑到了地上,前排的椅子刚好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像一个临战脱逃的人。那个血淋淋的场面其实在电影里是没有出现的,而恰恰是闭上眼睛不知道电影的情节是如何过渡,给我滞留了一个巨大的悬念,我可以想象无数惊魂动魄的巅峰场景。悬念是电影文化最好的艺术手段,让人们不知不觉跟着它遗留的线索一直往深处走。悬念保持了一门艺术长久的魅力。读《清真词》里的句子:“说梦——双蛾微敛。锦念温——酒香未断。待起——难舍拼。”“——”是折腰格,在古诗词中并不多见,悬念就如同这格“——”,连接出更广阔的天地。有一天晚上,我梦见同桌贺琴变成了画皮里的小如,她不动声色地坐在我的旁边,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发现了她腕下流着蓝色血液才惊觉。她对我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我发现,每天早上上课时班上都会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个人,而她还是故若常人,不露丝毫的破绽。同学和老师都不会怀疑文文静静的她会是妖精,只有我洞察她的内心。而我不能揭开这个秘密,因为我说出来时,就是噩运降临的时候,惊恐如临深渊。这个梦做得奇特,好几个晚上都重复或延续了同样的画面,以致于我白天去上课的时候都不敢和贺琴讲话。现实,梦境,我始终难辨别真假,现今还是如此,所以我常常会以为自己身在梦境。我很满意,能身在梦境是幸福的。
天很冷的晚上,母亲有时候会早早地在被窝里放上一个“汤婆子”,钻进被窝时候暖暖的,像躺在了母亲的怀里。“汤婆子”有段时间换成了盐水瓶。我还是喜欢盐水瓶子,因为我喜欢踩在上边滑溜溜的感觉,心里明明晃晃,想象是踩在一泓碧水上,粼波踱步,想必就是这种感觉。那些盐水瓶子上有一隔一隔的刻度,从0ml一直画到500ml,我那时候常常会想,500ml是多少?肯定没有八斤六两重,我有些得意,我出生时就是八斤六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