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枝灯,
若高山流水,
有身外之海。
星之室是鸟林,
是花,是鱼,
是天上的梦,
海是夜的镜子,
思想是一个美人,
是家,
是日,
是月,
是灯,
是炉火,
炉火是墙上的树影,
是冬的声音。
我脱了冻得有些愣头愣脑的鞋子,把双脚支在火炉面前,暖意盎然,读一首《十二月十九夜》的诗作。脚心和内心都是暖烘烘的感觉,是说不出来的舒服。“炉火是墙上的树影,是冬的声音。”像紫陌红尘里忽然遇见一个让你心生好感的人,轻易就打动了一个他乡的游子,他情愿一生都依偎在故土的冬夜里不肯醒来。
废名无疑是婉转的,欲语还休,我想他是不会对女人说“我爱你”的。火炉里燃烧的树枝,互相攀比,吐出青蓝青蓝的火舌,枝干溢出的油脂就着火舌发出“嗤嗤”的爆裂声。火舌更加青蓝,像蒲松龄家里的鬼怪们长长的舌头。从早晨就下起的雪终是停了,我仰头望着火庐顶上的两格明瓦,一层厚厚的甜白,盖住了屋外迷茫的世界。明瓦之上,天空前途未卜,真想跑去屋外看看刚停的雪,但母亲是不肯让我出去的,她怕我冻坏,我的脚刚刚要跨出,耳朵就会被拧回来,又疼又痒。明瓦外的夜色也是雪霁明亮的,院子里那棵盛大的香樟树一身是雪,清清白白。清清白白多好看啊,像范成大黄庭坚的仕途。积雪轻易压断了几枝刚刚挨过了秋天的枯枝,发出清脆的声音,连同零零星星的雪沫一起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