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夜阑人静 万物生发(2)

而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没有谁可以在时代的洪流中“片叶不沾身”。当五卅惨案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边远的呼兰人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纷纷上街游行、抵制日货、募捐义演,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和支持。

好似一枚炸弹在平静的湖面炸开,这次浪潮,让萧红内心颇为震动,大开眼界。哈尔滨、北平、上海……这一个个生动的地名,让她激动不已。除了呼兰河,那看不见的地平线下,还有那么多远方,儿时心中的疑问,此刻开始明朗。

萧红热心地投入这时代的洪流中。她鼓起勇气,穿起戏服,站在了时装剧《傲霜枝》的舞台上。这是一出反对买卖婚姻的话剧,她在里面扮演了一个思想前卫反对包办婚姻的姑娘。

她认真地记台词,仔细地揣度人物的动作表情,有模有样。虽然毫无演技可言,那个舞台上青涩拘谨的身影,还是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的萧红已经不会在她的后花园里乐不思蜀了,与外面世界的生机勃勃相比,这个“一进大门,靠着大门洞子的东壁是三间破房子,靠着大门洞子的西壁是三间破房子。再加上一个大门洞,看起来是七间连着串”的家是那么的“荒凉”。

“我家是荒凉的。”在母亲死后就变了模样的父亲,连眼睛都转了弯“每从他的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嘴角而后往下流着。”父亲的眼光让这本就显出颓败之气的张家大院变得更大了。萧红在这里找不到那个可以栖息的温暖小窝。她只能默默忍受。

“我家是荒凉的。”萧红家的偏房里住着胡氏一家人,看起来都很和善,可是自从把小团圆媳妇接到家里之后,一出出荒诞剧就开始上演。仅仅因为这个12岁的姑娘发育得好,见到生人不怕羞,她婆婆就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天天用皮鞭抽她,一打就打了一个多月。跳大神、算命、偏方,在经受了一次又一次地痛苦折磨之后,这个爱笑的活泼泼的小姑娘,被活活烫死了。周围都是看热闹的看客,城外又添了一座新坟。年幼的萧红看着这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着,荒凉感就这样堆积。

“我家是荒凉的。”萧红家的磨坊里住着一个叫冯歪嘴子的磨工,心灵手巧的他和同院子漂亮能干的王姑娘相爱了,他们偷偷地结成了夫妻。看客们不满这样的结合,一时间谣言四起。王姑娘留下了两个孩子便撒手人寰了,城外又添了一座新坟。可是看客们还在等着王姑娘小儿子的新坟。年幼的萧红看着这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着,荒凉感层叠堆积。

“我家是荒凉的。”张家大院里的有二伯三十多年前就来到张家了。辛辛苦苦的在张家做了一辈子长工,连一双有跟的鞋子都没有,他的被子、枕头那样的不结实,三天两头的要缝补。一辈子没有老婆的有二伯最怕别人喊他的乳名“有子”。当有二伯渐渐老去的时候,母亲开始嫌弃他,有时候故意不给他饭吃。这个把一辈子的热血都洒在张家大院的人,最后剩下的只有失望和老无所依。

“我家是荒凉的。”生活在张家大院里,年幼的萧红看到了太多灰暗的人性,崎岖的成长期。漫漫的人生旅途才刚刚启程,满目荒凉,似乎看不见尽头。

夜晚还是那样静谧,月光静默,凉风如水,萧红就这样走过了她人生的第十四个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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