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树不见林
也许可以这样说:极端反常的气候的确曾改变了历史,比如大洪水迫使人口大迁徙,两场季候风拯救了日本,致使忽必烈舰队一败涂地,俄国严寒天气引致拿破仑和希特勒的军队崩败,旱灾和洪灾引致农作物歉收,继而爆发饥民起义,导致改朝换代,等等,都构成了气候与历史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却不足以证明历史变化是气候变化的必然后果,也不足以证明气候是决定历史的唯一要素。
事实上,处于温暖期或寒冷期的王朝都经历了兴亡的历史阶段,温暖期或寒冷期也只能大体而论,只能概括一个周期的平均气温,当中必然是暖中有冷,冷中有暖,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没有季节交替的时期,况且一冷一暖的周期长达数百年,甚或横跨几个朝代,其中牵涉的历史空间由南至北,由西而东,气候当然也不可能一成不变,那就不可能一概而论;如此说来,地球不同角落有涝有旱,有炎有凉,是屡见不鲜的现象,“气候决定论”的时空跨幅愈长愈广,愈是一概而论,就不免愈是难以叫人信服了。
如果只将气候反常当作历史变化的唯一成因,“天时”便可能成为“天意”的同义词,而且也可能置“地利”、“人和”等历史因素于不顾,推论不免会见树不见林,将历史推论得过于简化,过于消极,致使根本看不清历史与文明进程的复杂性——要是如此,那真是人类文明的一大倒退,那么,中国人只好活在《竹书纪年》的历史语境之中了。
考古与借鉴
不同意“气候决定论”,只是由于不同意气候是决定历史的唯一要素,同时也不相信一段历史周期内全球气候可以一概而论,更考虑到气候混沌及“蝴蝶效应”等理论,导致天气难以测定;但不能因而全盘否定历史中的气候因素,也不能因而全盘否定劳拉·李的《雨的诅咒:天气如何改变历史》,布莱恩·费根的《历史上的大暖化》、《小冰河时代》、《漫长的夏天》,乃至亨廷顿的《亚洲的脉动》等强调气候因素的著作——如果因此以为这些论说毫无意义,就不免一如“气候决定论”那么片面化和一律化,只见局部看不清全局。
上述著作有一个基本的共通点,就是尝试分析历史中的地理及气候因素,只要不认为那是唯一的因素,其实也不失为一种阅读历史、思考历史的好办法,中国人常说“以史为鉴”,历史之镜不止一面,从不同的镜子,以不同的角度和观点考察不同的历史身影,才可以看出历史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才可以更全面地重整历史,总结历史,从中得到更好的借鉴。
历史如果与当下毫无关系,意义便不免因有所残缺而大打折扣,这就解释了以史为鉴、借古鉴今的涵义。正如南方朔所言,布莱恩·费根的《历史上的大暖化》、《小冰河时代》、《漫长的夏天》诸书的价值,“就是从古气候学的观点,将千年前的文明做了一次极为详尽的考古再现。当今车载斗量谈论暖化问题的著作多为警告的预言,而本书则是以古鉴今,它们共同针对的都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