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提出第三条理由:技术直接改变我们大脑的生理构造。
《三体》中的面壁计划之一就是“思想钢印”,这一技术可以对大脑的神经元网络施加影响,使大脑不经思考,就接受某一信念。它能以更粗暴的方式左右人的道德判断。
如果你觉得这种设想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中,我可以举一个更贴近生活的例子:互联网。尼古拉斯·卡尔在《浅薄》一书中为我们展示了技术尤其是互联网如何使我们的注意力越来越涣散、神志越来越难以平静。想必大家都有同感,我们越来越喜欢读一些短小的新闻、笑话、语录,越来越难以集中精力去读一本书或长篇论文。即使读到稍长的文章,我们也希望编辑能标出重点,方便快速浏览。也许你会反驳说,碎片化信息也能让人学有所获,我想说的是,那只是信息,很难说是知识,更与智慧无缘。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麦克卢汉说,媒体传播的内容,只是入室行窃的盗贼用来引开看门狗的肉包子。重点不在于互联网所提供的内容是否有价值,而在于互联网技术本身重塑了我们的神经连接和大脑结构。比如,尼古拉斯在书的结尾说道,适应互联网的智能伦理的大脑,更难体验同情、怜悯等最具人性特征的微妙情感。
我们生产了很多致毁知识,还将制造越来越多的致毁知识。当原子弹试爆成功之后,爱因斯坦和奥本海默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爱因斯坦余生都在为限制核武器奔走呼号,而奥本海默则直呼“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们的社会不断前进、经济不断发展,但道德水准却一直徘徊不前。危险在于,我们拥有与自己的道德能力极不相称的技术能力,这是我们安放在自己身边的定时炸弹。
刘华杰教授有一个形象的比喻:“这种状况就好比,在一个婴儿面前,摆放了越来越多石子、玩具、刀片、浓硫酸、炭疽粉沫、核按钮等等。”
其实,不唯技术进步,社会变迁也能重构人的生存境遇,引发道德观念的变化。不过,这在《科学主义VS道德相对主义》一节中已经探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