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贝时璋说:“一个真实的科学家是忠于科学,热爱科学的。热爱科学,不是为名为利,而是求知,爱真理,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谋福利。”钱学森曾在给亲友的书信中说:“安贫乐道,真我中国知识分子之本色也。”他回国后,安家中关村,住房并不宽敞,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相貌堂堂的钱学森,其长寿的秘诀正是淡泊名利、以德养人。
钱学森主动辞去正职,成为副职。1956年,当国防部第五研究院——中国第一个火箭导弹研究机构成立之际,钱学森被任命为首任院长。然而很快他就主动要求去当副院长,因为做院长要花费很多精力处理日常行政事务,而他希望集中精力从事科学研究工作。当人们把副职转正看作仕途升迁的时候,他反过来由正转副。钱学森的一生,担任过一连串的副职,从“副主任”“副部长”到“副主席”。人们称呼他为“钱副主任”,因为当时他担任国防科委副主任;也有人喊他“钱副部长”,因为他也是第七机械工业部副部长……1991年,他给自己定下许多“原则”:不题词、不写序、不出席应景活动、不接受媒体采访、不参加任何成果鉴定会、不到外地开会、不上名人录、不兼任任何顾问、名誉顾问之类荣誉性的虚职……
可是,对许多人来说,不为名利、安贫乐道谈何容易。现在的许多专家教授,最渴望的恰恰是名利,以当上校长、部长为荣;多少人期待着忽然获得高层赏识,最终做上部长,才不羡慕那遥不可及的什么诺贝尔奖呢。
今天的教育成果,已无法跟钱学森那一代人对接,接不上了。
九
钱学森看到了这个危险的情形,于是在改革开放时代,他一次次说真话。尤其可贵的是他对总理说真话,并且发出了著名的“钱学森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
缺人才,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表面是教育问题,最深层原因是国家体制问题。从1904年癸卯学制颁布、1905年废除科举至今,中国现代教育的发展已逾百年。从1949年新中国建立至今,已经六十余年;即使从1977年重新恢复全国统高考制度算起,至今中国当代教育的改革也已三十余年,可是,我们没有一人获得诺贝尔科学奖。而且,在可预见的近期,并没有获得诺奖的迹象。在儿子钱永刚眼中,父亲就是一个科学家。但科学家是需要人文思想人文基因的,就像爱因斯坦——这位杰出伟大的科学家,有着丰沛杰出的人文思想。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钱学森应《求是》杂志之邀写了篇文章,里面用了“政治文明”这个词。编辑部拿不准,说中央没有用过这个词儿,不敢发,要他改。他不肯,说署名是我,我负责。后来就发在《求是》的一本内参上了。全国媒体2004年才开始用这个词,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共识了。
十
晚年的钱学森,被称为可爱可敬的耄耋老人。
这是钱学森的“两头真”。
集大成者得智慧。或者说,集大成者,终得智慧。任何“两头真”都是可宝贵的。钱学森的老家方谷园,同样也有着“两头”:成为他童年的家在前头,成为他现在的故居在后头。这中间在很长的时间里,方谷园成了普通的民居,住进了很多普通居民,它被变成了老房旧房,失去了应有的文化内涵。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剧,老旧房子没有被“破四旧”般破掉已经算是万幸了。后来,钱学森本人也是不愿意政府出面将他的老家变成故居的,因为他不想给社会添麻烦。但是,方谷园2号只有恢复成“钱学森故居”,它才是有灵魂的。
呵,方谷园原来也有“两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