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木洞梁木 (2)

“原先我丈夫病了,病得很严重,正好有一个传道的弟兄来了。我们问他信了主病能不能好?他说肯定能好。我们就信了,可没过多久,我丈夫就死了。死了以后我非常伤心,后来就不信了。但是不信之后,人就更不好了,路都走不稳,后来半边腿脚都偏瘫了,站都站不住。我去买了很多药,结果都上当了。我又去给丈夫烧纸钱,一位传道人就对我说:‘你给他烧纸,他来看过你么?他能保佑你么?’后来我又捧起《圣经》,才发现书上的话句句是真理。从前神对我的惩罚,是对我的眷顾,因为我不信,神就对我发怒了。现在我信了,又得救了,脚腿都好了,跟年轻人一样。”

果然,60岁的余应兰姐妹看上去比她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这在乡村实属罕见。木洞福音堂简朴庄严,亮起的彩灯在讲坛正中间拼成一个十字架,两边墙上,一边是主祷文,一边是“十诫”。随后,余应兰姐妹又带领大家开始祈祷:

“圣主上帝,我们感谢你,谢谢你赐下了你的独生儿子耶稣救世主!主啊,你舍弃了天堂的荣华富贵,来到人间,为拯救世人的罪!主啊,你把我们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带领我们走永生的道路!主,感谢你又带我们平安度过了一天,求你将信心和幸福赐给我们!主啊,我们感谢你,赞美你,求你为我们的亲人祝福,因为我们的家人还未得福;求你为我们的生命祝福,因为我们的生命还未成长;求你为我们的教会祝福,因为我们的教会还未复兴;求你为我们的民族祝福,因为我们的民族还未蒙恩。主啊,你解除了我们的捆绑绳索,消除了我们一生的忧愁。主啊,我们相信你,我们赞美你,直到永远,阿门!”

从福音堂出来,你又走向江边棚棚,从2006年夏夜,走向2004年冬天。这一路,你就这样往回走。如古木苍松,生出新的枝叶。

2004年1月19日,你来到木洞。当天,罗孔书的母亲去世,罗家正在办丧事。鼓乐喧天,花圈覆盖了院墙,一直铺到街边。夜晚灯火通明,乐队一直唱到深夜,看演出的人群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你站在人群里,感受到强烈的生死气息。

第二天一早,细雨迷濛,长长的队伍从老街出发,走向新城背后的一座青山。男女老少戴着黑纱,举着花圈,缓缓走上山冈。你跟在人群后面。罗孔书的母亲葬在面朝长江、背靠青山的一座高坡上,四周是青绿的草木田野。细心的亲人们在墓旁的小树上扎了许多彩色的纸花,中间还插着一枚纸花做成的红色十字架。

2006年夏天,你又回来。罗孔书正在江边的棚棚里等你,你们举杯共饮,孔书兄就开始跟你讲起木洞和罗家的历史,旁边坐着孔书兄年轻美貌的妻子,还有一位老渔翁。

是夜,木洞像一只万花筒,转出新的夜色,新的时间。孔书兄一直坐在棚棚里,从冬日,讲到夏夜;又从夏夜,讲到不知哪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木洞是个歇脚的地方,在长江南岸,属巴南县。明清时期就是水陆交通重镇。山里的大米、药材都从这里送出来,外来的货物从这里运进去。

“这里(江边棚棚)原先是一条河街,解放前很闹热,商行、旅馆应有尽有。下力的来吃饭,盛一碗帽儿沱——饭添了,另外拿个木勺在上面扣个帽儿,好像北方窝头的形状,这么一大碗饭,就叫帽儿沱,下力的吃了才够,担东西才担得起。歇脚的木船在这里过夜。木洞晚上最热闹,一只船就是十几、二十几个人,一晚上有十几只船。我们当娃儿的时候,河边冷酒馆到处都是,喝二两酒,加一碟黄豆、花生米这些。那时候,木洞要好耍得多。

“河街那边有个八洞桥,古时候就有。木洞原先还有禹王庙和万天宫,都有戏台。万天宫比禹王庙大些,有正殿、偏殿。从前经常唱川戏,还有走廊,里面住着人。解放初,禹王庙被小学占了。57年以后公私合营,粮站又把万天宫占了,当时万天宫还有菩萨,粮站一去就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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