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十月十五,月圆而亮。
《 燕京岁时记 》里说:“冬月十五日月当头,如遇望时,则塔影无尖,人影亦极短,小儿女之好事者,必无睡以俟当头,临阶取影以验之。”
这一游戏情趣,“小儿女”们在今天的北京难体会,因为光源太多,无处不在,人不太容易与太阳、月亮这些最原初的伙伴们直接交流,中间隔着很多人造的障碍。
想起有年在内蒙古草原,半夜钻出帐篷抽烟,不经意间抬头吓一跳,星星直欲往下砸,久违的老友突然出现,像不认识。
十月十五,还是中国民间传统的一个节日“下元节”。下元节的来历与道教有关。道家学说里有“三官”之说,天官、地官、水官。《 太上三官经 》里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中华风俗志 》也有记载:“十月望为下元节,俗传水宫解厄之辰,亦有持斋诵经者。”
在道家看来,一切众生皆由天、地、水官统摄,三官大帝又分别对应着尧、舜、禹。下元水官对应着的,正是因治水而闻名的大禹王。又传说,这三官的诞辰日分别是旧历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因此这三天在道家那里,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
古人过下元节,有些固定习俗,比如把锡纸折成银锭模样,烧了祭拜先人。百姓家会在这一天做糍粑,赠送亲友。既是与水官大禹有关,遍及各地的大禹庙也当然必有祭祀活动。朝廷也会在这一天格外体现“以民为本”,严禁杀人。真有要杀的,延缓执行日期。此外,下元节这一日,民间工匠还有祭炉神的习俗。炉神即是太上老君。
现代人的节绝不比古人少。传统节日的确有很多没人提了,比如这三元节;但我们多了环境日、植树日、电信日……数不清的节。我有时想,一个普通百姓,一年到头能记住几个节呢?大概超不过十个。那么,古人们那么多节,也都真当节过么?会不会很多也像我们今天一样,真说起来,来历清楚,头头是道,但居家度日,谁都想不起来。
由此想到“节”的问题。民间传统的很多节,大多与神有关,往形而上说,与文化有关,甚至与信仰有关;往现实生活说,就是找个理由朋友相聚、吃点好的。
可节日太多,哪有那么多好吃的,只能将其中某些小节忽略。反之亦然,如果天天都有吃不尽的美食,天天都过节,也就无所谓节不节了。
“节”还有另一层意思。小时候,一个平时读些道家、佛家著作的同学曾向我泄露过一次“天机”:知道吗,“节”也便是“劫”啊,人生有多少“劫”在等着咱们呀!
这么说来,还真是天天都可视作“节”来对待,人从一出生开始,确实是天天缠绕在避苦逐乐的一劫又一劫之中,无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