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契约(1)

一天早晨,说话声把我吵醒。我从垫子上爬起来,却没看到人影。我决定出去看看。寂静的清晨,说话声传得很远,我随着语声,一路走走跑跑近一公里,才看到父母亲正在向一群人挥手告别。我指着一个蒙着头巾的苗条女人的背影,问:“妈妈,那是谁啊?”“哦,那是你的朋友舒克琳。”“她家搬走了?”“不是。舒克琳要出嫁了。”我惊讶地望着那些渐渐远去的身影。我那时才十三岁左右,舒克琳不比我大多少,可能十四吧?她竟然就要嫁人了?我简直不能相信。“她会嫁给谁?”没人答我,仿佛这件事和我毫无关系。我又问了一遍:“她嫁给什么人?”还是没人回答。“她会不会跟着她的丈夫离开这里?”习俗从来如此,我真担心永远见不到我的朋友。父亲不耐烦地说:“你不用操这个心,下个出嫁的就是你。”父母亲转身往家走,我呆呆地站着,消化这条新闻。舒克琳要嫁人了!嫁人!这个词我听过很多次,但以前从没想过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为生在索马里的女孩,婚姻也好,性也好,这些从没进过我的脑袋。我家——我们整个文化——从来不明言谈论这些话题。我一刻也不曾起过这些念头。对于我来说,男孩子们就是竞争对手,我跟他们比赛谁更会照料牲口,谁跑得更快,谁打架打得赢。“你可得小心,别跟什么人胡混。你出嫁的时候必须是处女才行。”关于性,我从来就只听过这么一句话。女孩们从小就知道结婚前必须保持处女之身,一辈子只能嫁一个男人。生活就是这样。父亲以前老是对我的姐妹和我说:“你们都是我的宝贝。”人们都认为父亲很运气,因为他的女儿们个个美名远扬。“你们都是我的宝贝。我决不许任何人侵犯你们。如果有人胆敢纠缠,你们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保护你们——我会为你们死。”父亲扮演保护神的机会不只一次。我的姐姐阿曼在外头放牧,一个男人过来纠缠她。她一次又一次地呵斥:“走开!我对你没兴趣。”可这个人就是死缠滥打。最后,他发现用甜言蜜语打动不了阿曼,便想对她施暴。这个主意可打错了。阿曼的个头足有一米八,体格强健,犹如亚马逊女战士。她把这个男人痛揍了一顿。回到家,阿曼把这事告诉父亲。父亲去找了这个可怜的傻瓜,然后又暴打了他一顿。

任何人都休想侵犯父亲的女儿。另外一次,我被妹妹福兹雅的尖叫惊醒。我们照常睡在野外,但福兹雅睡得远些,和我们隔了一段距离。我坐起来,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我们宿营的地方跑开。父亲跳起来,追了出去,福兹雅一直尖叫。我们都起身去看她,她伸手摸自己的腿,上面糊满了白色粘稠的精液。那个变态狂逃掉了,不过妹妹睡觉的地方旁边,他的脚印清晰可见。爸爸猜到了变态狂是谁,但不很肯定。过了些时候,因为天旱很久,父亲到附近的井里去取水。他站在潮湿的井底,有个人走过来。这人等得不耐烦了,朝爸爸大喊:“你快点!该轮到我打水了!”在索马里,人们打个深洞取地下水,这就是井了,四周不砌井壁。有时,要钻到地下三十多米才有水。随着水源日益匮乏,人人都着急起来,千方百计要给自己的牲口弄到足够的水。父亲回答那人,他尽管下来打水好了。那人立刻就往下爬,到了井底,他忙于把背着的袋子都装满水。他走来走去时,爸爸看到了他在泥巴上留下的脚印。爸爸一把揪住那人的肩膀,用力摇晃:“就是你!是不是!你个混蛋,就是你骚扰了我女儿!”父亲挥拳打去,痛揍这个无耻的流氓。不料这个下流胚抽出一把雕刻精美的非洲杀人刀,朝父亲扎来。父亲的肋间被刺了四五下,但他奋力扭打,从那人手上夺过大刀,狠狠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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