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不知不觉间，下班时间到了，我的心里也放松下来。“叮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传来了师傅严厉的声音，“智澜吗？下班你别走，等我回来！”我心生疑惑。
“啪！”师傅回来把一份文件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你看看！”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我下午打印的PPT（演示文稿）吗？看到我不解的眼神，师傅说：“你把它翻到第38页，你看看那是什么。”
是一页环保纸的背面。
基金办公室有环保节约的意识，如果是内部使用的打印资料，通常要正反面使用。已经用过的打印纸，也会被放回打印机，静待下一次循环利用。但是，对外材料务必要干净、整洁。这张环保纸和它的前后“邻居”比起来，分外刺眼。
“今天下午的这个会真的挺重要的，这份材料我准备了整整一周，打印版递给对方领导，本来想给人家留存的，这样一弄……唉！还好我随身带着电子版，拷给人家了才没有耽误事。”
“我……”
“你好好地去反省！我知道你想对外，可是这种细节不注意，自己的内功都没修炼好，你怎么能对外，怎么能随机应变地处理问题呢？”
“这……”
师傅沉默了下来，摇摇头，把资料塞到我手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包围了我，心里顿时涌起阵阵痛意。
出师未捷身先死，生活里就是有这么多让人膝盖中箭的悲剧时刻。对外真心不容易啊，连这么一件小事都能出错！
接下来的几天，我常常盯着打印机出神儿，心里有一股怒气让我对它不依不饶，怎么就能在新纸中混进了一张环保纸呢！怎么给师傅的时候就没有检查出来呢？羞赧、恼怒，不知道哪一个更贴合我当时的心情。
由物及人，订饭时间到了，我没好气地说：
“粥铺，订饭！”
“嗯……”
“我要一份粥，一笼包子，配一个咸菜。”
“嗯……”
“再来一份粥，一个馒头，配一份黄瓜……”
“等等，小同志，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头大。我早就想和你商量了。”
“嗯？！”
“你能不能数清楚你们到底要几份粥、几份面条、几个馒头、几份小菜？”
“那你每次不都……”
“俺们这饭馆中午太忙了，不只你一家，好几十家单位都等着俺们送餐呢。我知道你想让俺们把饭分好，但是俺们实在没有那个时间啊。”
“那你也得……”
“小同志，你别嫌麻烦，你算清楚了咱俩就都能快一些。真的。”
放下电话，曾经的成就感荡然无存。这被粥铺大叔教育的窘态几乎让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笑翻了天。在基金，每一位同事都有自己的成长故事，但是“智澜买粥”从此就成了最经典的一个。
如何正确买一碗粥，如何正确打印一份文件，所谓的“聪明”让我觉得难堪。我把这些归结为我的坏运气，但心里却隐隐的痛，难以释怀。
每周开会时，薇薇姐的“MECE”还是挂在嘴边，师傅仍然不忘时刻提醒我要把精力优先放在处理重要的事情上。买粥事件发生后，我越发觉得万恋办事妥帖，这一点大家都看在眼里，薇薇姐更乐于把更多的工作分给万恋，师傅也常常在午餐时给她更多的指导。我偶尔也凑过去听热闹，才发现，除了工作，师傅和万恋在生活上也有很多共鸣，她们都是家庭里当姐姐的人，从小就承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也都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
至于我，后来每次把对外文件打印完毕后，都会翻来覆去地一页一页检查，直到毫无纰漏。但是，究竟什么是“聪明工作”，我心里也并没有明确的答案。师傅安慰我说，这并不是最难的事。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把二十四字的工作训导放在心里。不能光是自己觉得“聪明”了，而要与他人、与整个团队一起聪明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