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教堂不很大,坐落在广场的东北侧,和小屋恰成对角线。它只有周日举行弥撒时才开放,平日想进去祈祷或参观,得先向教堂看守人拿钥匙才行。至于教堂顶的钟塔,倒是不分晴雨假日,每天早上六点开始报时,每整点敲钟两下,每半点敲一下,早上七点则连敲好几下,急促得像闹钟,八成真是村民的闹钟,听到这钟声,还在赖床的,不能再赖了,该起床准备上工上学了。
我一向爱睡懒觉,原以为自己会恨透扰人清梦的教堂钟声,谁知道才过了一天,就习惯这浑厚低沉的声音了。临睡前倚在床头看书,听到最后一次报时钟声,便熄灯就寝,一觉到天明。清晨第一次钟声响起时,人半睡半醒着,迷迷糊糊地想,不过六点呢,再睡一会儿吧,于是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等到七点钟声大作了才起床,然后立刻推开床边的窗户,让当当的钟声、明丽的朝阳和清新的空气,一口气统统流进屋内,而乡村生活的韵律,好像也在这同时之间,自然而然地渗进我们整副躯体当中。
虽然我们常见到泰耶太太在菜园里忙活的瘦小身影,也不忘向她老人家问个好,却始终没好意思向她索要新鲜蔬菜,现在想想,有点后悔。说得好听,我们是不想占老人家的便宜,可说穿了,其实是那种怕欠人情的心理作祟。短短一星期的乡居生活,到底还是不能让我们完全卸除都市人的身段和心眼,我们太习惯与人保持距离,因此不敢敞开心胸,学着接受简单直接的善意。
临走那天,到泰耶家还钥匙,顺便告辞。应门的是泰耶先生,他坚持要我们到屋里坐坐,喝杯茴香酒再走。我感觉得出来,泰耶先生其实蛮寂寞的,很想找个伴喝杯小酒、聊聊天。我真想自己能留一会儿,听他讲几句无法辨识的法文(或欧西坦语)。可惜我们得赶飞机,只能狠心辜负老人家了。
车子驶上车道时,我回头一看,两老仍站在家门前,微笑着向我们挥手。车子即将转弯前,我再回头,木门已关上,而洛泽村,依然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