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发现有人在电脑前打飞机,务必去找个图书管理员来——别以为你自个能搞得定。”这就是我第一天上岗时,馆长法仁交代的第一件事。
我,不过是个图书馆勤杂工。
按照职位高低来划分,图书馆勤杂工是整个图书馆图腾柱的最底一级。除了把书分类归放以外,勤杂工还得包揽许多其他人都不乐意干的活,例如打扫呕吐物,擦窗户,把桌上的口香糖刮干净,搬桌挪椅,还包括留神那些在电脑前打飞机的男性读者。如果你是个图书馆勤杂工,只能说明你是个傻子,除非你能证明你不是。
“和我说说,你为啥想来这儿工作?”这是法仁对我说的第二件事。
这是她会问所有新员工的一个问题,好套套近乎而已。其实她并不在乎我的答案,可我不知道呀,所以我激情澎湃地告诉她我有多热爱书本,甚至为此在大学里修了个文学学位,而她却在一旁查着邮件。等我口干舌燥地演讲完,她打了个呵欠,问道:“你知道怎么裁纸么?”
我看着她,迷惑不解:“裁纸?”
她点头。“我们有一堆宣传单,需要裁成两半——你得学会使用裁纸机。你觉得你做得来么?”
我有一点紧张。我想也许我说错话了,以至于她把我当成傻子了。
其实不然。就像我之前说的,勤杂工就相当于是傻子,除非你能证明你不是,显然我的话还不够有说服力。我本想向法仁证明自己其实很聪明,但最后只是点点头,向她保证我知道怎么用裁纸机。
“很好!”我转身走出她的办公室,她朝着我的背影又加了一句,
“对了,要小心别把自己的手指也给裁下来了。我最讨厌帮图书馆工作人员写这些工伤报告——很浪费时间。”
是色情业,引诱着我进入图书馆这个行当的。更准确地说,是一个脱衣舞娘诱使我加入图书馆。事实并没有听起来那么荒谬淫荡。那时我还年轻,在大学里读书,需要一个新工作,但又懒得去认真找。我在看体育版新闻的时候,分类广告那几页掉了出来,摊开在地上,上面恰恰就是工作广告一栏。当我弯腰捡起时,一个丰乳肥臀、衣不遮体的美女跃入眼帘。一时间,我羞愤难当,看在这搔首弄姿的美女分上,我也有义务看看她到底在为啥打广告。原来是一个本地脱衣舞俱乐部在招募新人,他们用这丰乳肥臀、衣不遮体的美女来吸引眼球。我四下里翻翻,没发现其他更多让人羞愤难当的照片,就打算把分类广告页放在一边。
这时,一则招聘启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大大的标题写着:
你喜欢书吗?
我喜欢书。我一直都阅读。这是阿纳海姆市一个图书馆招聘图书馆勤杂工的广告。广告正文枯燥无味——就几个字“来整理书吧”。大多数人不会对这则不起眼的广告多看两眼,但对我而言,这简直就是文学的圣殿。我申请,被录取,就这样开始了我的图书馆职业生涯。
我被分派去一个小图书馆,这个图书馆建于60年代,坐落在公园附近,远离市中心,隐蔽幽居,大概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样的图书馆。图书馆里的设施和图书馆一样年代久远,地毯上斑斑点点,墙上壁纸斑斑驳驳。整个馆里弥漫着一股古籍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感觉所有图书馆都一个样。有些人说这是石棉的味道。这是一座日益衰破的图书馆,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一点。